一真溅雪:氮肥厂十年 (二)
摘自一真溅雪回忆录《使命》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赛程我已经跑尽了,当守的信仰我己经守住了。─
摘自《新约圣经》.提摩太后书.4章.7节
机缘巧合几经波折二姐夫妇先后从宁夏吳忠调回长沙“一师” 提前设计并建成炉渣砖厂 从事化工信心倍增 运动治国全国又刮磷铵风 携家人赴成都参加化工部磷铵培训班 银山实习 游览成都西安名胜 品味四川泡菜洞天乳酒 浏阳永和衡阳松柏磷肥厂考察
1985年暑假二姐正华从宁夏吳忠回长沙探亲,她的身体已不适合继续在干燥寒冷的吳忠生活,因此想调回长沙工作,此时正仁从他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简称:“一师”)工作的初中同学冯老师处打听到“一师”当时有几位语文教师退休,正缺少有经验的语文教师,于是四姐便通过冯老师向“一师”递交了一份应聘语文教师的简历。
简历递到“一师”后不久,就有了回音,一天,冯老师来到正仁家里说:好消息,上午“一师”校长找到冯老师,要他赶紧通知四姐到“一师”去试教。
原来“一师”的校长也是北师大中文系毕业的(与四姐不同届),一听四姐也是北师大中文系毕业的,又在吳忠师范有了二十四年的从事师范教育的经验,马上召开教务会议,决定让四姐前去试教一堂课。某日,四姐如约到一师去教了一堂示范课,结果让“一师”的领导们十分满意,校长和其他几位校领导当场拍板决定向吳忠师范发出商调函,决定将四姐从吳忠师范调到“一师”来任教。
四姐高高兴兴地揣着那张来之不易的商调函回到吳忠,办理调回长沙“一师”的事情,不料遇到很大的困难,吴忠师范坚决不同意放人,而当时国家的政策是鼓励支持内地知识人才调往西北等老少边地区,严格控制知识人才从这些地区调往内地。后来还是通过四姐和四姐夫在宁夏自治区教委和组织部门担任领导职务的学生帮忙,以四姐身体多病不适在西北地区工作,和老母年迈在长沙需人照顾为由,吴忠师范在自治区教委和组织部门的干预之下,才不得不同意放人。
四姐从1985年秋季这一学期开始就调回长沙的“一师”任教,她终于回到了离开近三十年的长沙(四姐从1956年离开长沙前往北师大念书祘起,离开长沙已近三十年)。次年暑假四姐夫吕学修也以夫妻团聚的理由,在他们的学生们的协助之下调到了“一师”任教,吕学修到“一师”任教不久,便被提升为“一师”的教务主任。
在我的设计和主持之下,经过老吳、刘介先、老曹、基建科、供应科、制作班等有关部门的共同努力,汨罗市氮肥厂的炉渣砖厂终于在三个月之内建成并投产,炉渣砖厂生产的炉渣砖,不仅砖形方正,大小、尺寸完全一致,比传统的红砖更便于施工,而且抗压强度更是比红砖要高许多。但是一开始并未为市场所接受,后来在市政府和经委的支持之下,一些政府部门和厂矿单位率先采用炉渣砖进行建筑,结果受到砌匠和施工单位的一致好评,炉渣砖的优点才被大众所接受,炉渣砖迅速成为各种公私建筑的首选砖材,炉渣砖成为需排队或找关系购买的搶手货。
其实炉渣砖还有一潜在的优势未为大众所认识,那就是它与普通的红砖、青砖不同,沪渣砖不是越用强度就会如红砖、青砖那样强度越来越差,而是越用得久,它的强度还会越来越大。因为炉渣砖的配方中加了一定比例的生石灰(即氧化钙),它在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气体的作用下,发生碳化反应变成碳酸钙,而碳酸钙就是强度很高的石灰岩,炉渣砖中的炉渣之间的间隙里的氧化钙被空气中的二氧化碳碳化后生成的碳酸钙就把炉渣粘结成石灰岩一样的强度。
炉渣砖厂建成投产后,不仅结束了氮肥厂每年因排放炉渣而被环保局罚款三十万元的厉史,而且开创了氮肥厂每年利用沪渣生产炉渣砖每年为氮肥厂赚取三十多万元利润的厉史。
自从设计和建造沪渣砖厂成功之后,我对于从事化工工作的信心大增。我认识到我二十多年前起早摸黑,不顾饥饿和营养不良的恶劣条件,下苦功所学得的基础知识,居然印象那么深刻,只要拿起当年的那些课本复习一下,那些基础知识绝大部份都可迅速恢复,并在实践之中加以利用;我还发现对一个基础知识扎实的本科生来说,转行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此外,二十一年来在逆境中恶劣环境之下的艰难困苦的生活,不仅没有摧毁我的意志,反而磨炼了我适应新环境、新工作的能力。
这年氮肥厂停产大修后,全国化肥行业兴起了一股大搞磷氨、大搞多元复合肥的高潮,化工部号召全国各省,都要搞磷氨、搞多元复合肥,有条件的省要搞,没有条件的省创造条件也要搞。尽管中共搞“改革开放”已有七八年,但已习惯“运动”治国的中共当局,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总也改不了靠“运动”治国的劣习。“改革开放”后的“反对自由化”、“清除精神污染”、“严打”……等以及现在的全国“大搞磷氨、大搞多元复合肥”运动都是这种“运动”治国的表现。
湖南不是一个磷矿资源丰富的省份,虽然衡阳、浏阳一带有一些磷矿,但品位都不高其五氧化二磷的含量通常都只在20%至25%之间,只适合生产普通磷肥(磷酸氢钙)和钙镁磷肥。而生产磷铵(磷酸一铵和磷酸二铵)所需磷肥品位应该在30%以上才行(国外的磷铵生产的工艺流程以及相应的机械设备,都只能适应品位在30%以上的磷矿石),为此化工部要求南京化工设计院负责研究并设计出一套用品位为25%左右的中品位磷矿石生产磷铵的工艺流程和相应的机械设备。
为了迎接全国即将到来的磷铵生产高潮,以改变我国化肥使用中重氮肥轻磷钾肥的不合理现状,由化工部主持,在四川成都科技大学举办一个磷铵生产学习班。为全国各省培训一批磷铵生产的技术人员。此时刚由车间主任提升为氮肥厂党委书记的工农兵大学生徐如胜,负责氮肥厂的磷铵开发工作,他见我刚到氮肥厂就主持设计并建成了一座炉渣砖厂,知道我这个人能干事,他为了在新担任的厂党委书记岗位上做出点成绩,所以力主要我和谢楚文(他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次高考的考生,他顺利考入化工部属株洲化工学校就读,毕业后分配到汨罗市氮肥厂从事技术工作,其人聪明、能干)去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化工部磷铵培训班。
我们湖南省一共去了三个人,除我和小谢之外,省石化厅化肥公司的周建龙也是其中之一,小周是大连化工学院毕业,刚分到省化肥公司不久的大学生。
当得知要到成都去学习三个月之后,我回家与艳华商量,我们觉得我走后,留下艳华一个人带两个小孩非常不方便,他又没有工作,还不如一家人隨我一起去成都大姐家居住,我把这打算打电话告诉大姐,她非常欢迎我们去。于是我和小谢与周应龙约好,十月四号(国庆假期后)坐北京开往昆明的那趟快车,我们从汨罗上车,小周从长沙上车。
国庆之后,我、艳华带芳芳、咪咪和小谢从汨罗登上了往南宁方向的快车,为省钱我们都没有买卧铺票都是硬坐(那时厂里出差的规定凡乘火车超过八小时的,均可按卧铺票价报销,你如坐硬坐,也是按卧铺票价报销),我们汨罗买票根本就没有坐位,我们三人带着两个小孩好不容易才挤上了车,哪里还有空座位,幸好有一位在长沙下车的乘客见艳华手里抱一个、旁边还站一个小孩,便让出座位让艳毕坐下,他对艳华说:你来坐吧!我下一个站就到了。我们一起感谢他。接着我和小谢就向附近有坐位的乘客打听他们到哪个站下车,终于又在艳华座位附近找到两位在长沙下车的乘客,和他们说好一到长沙就把座位让给我们,座位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车到长沙小周也上车了,但不在一节车厢,我们就找我旁边的一位乘客换一个坐位,因小周的车票是靠窗口的,所以人家很愿意換,小周是通过石化厅去订的车票,而且长沙是大站上下车的旅客多,到晚上我们四个大人的坐位终于都换到了一起,而且是相对两排三座的座位靠车窗一边的四个座位。
我因有了去成都的经验,所以也带了几张大报纸,我把报纸舖在座位下面的车厢地板上,再铺上一床婴儿被,做成了一个小小的“卧铺”就让芳芳睡在上面,艳华就抱着咪咪睡。车在贵阳要下车签票,转乘贵阳开往成都的车,我还是找铁道学院的难友梁白频帮忙(他75年被安排到长沙一工程公司工作,“改革开放”后以夫妻团聚的名义,调到贵阳铁路中学任教,因他的夫人在贵阳铁路部门工作),很顺利地签到了四张到成都的坐位票。
那天下午从贵阳出发,第二天上午便到了成都,我们先乘16路公交到了大姐家,把艳华母女安顿好后,我问大姐,成都科大怎么走?她说:成都科大近得很,就在一环路边上,离这里只有三个公交站,走路都只要二十分钟左右。我和小谢、小周告别了大姐,就一起到一环路口去乘公交到成都科大去报到,刚进成都科大的大门,就看到有化工部磷铵学习班报到处,我们每人交了150元学费,办完报到手续,就有人领我们到住宿的地方安顿下来,又有人带我们去教工食堂买好餐票,并发了一张课程表(上面有上课时间、地点),又有人带我们去领了一套教材,包括一本《晶体化学》和成都科大化工系教授磷肥专家钟本和主编的有关磷肥与磷铵研究和生产的教材《磷铵与磷肥》,还有两门甚础化学方面的书。
第二天就开始上课,成都科大对化工部主办的这个磷铵学习班非常重视,主讲各门功课的老师都是成都科大著名的教授、副教授。主讲《磷铵与磷肥》的是著名的磷肥专家钟本和教授,主讲晶体化学的是著名的结晶化学专家苏教授,讲授《化工机械》和《基本化学计算》这两门课的也都是副教授。尽管老师们的水平很高,课也讲得好,但因学员们水平参差不齐,从高小到大学什么程度的都有,对我们湖南来的三个学员来说虽然听课都没有什么困难,但对那些只有初中、小学水平的班组长、车间主任、甚至副厂长来说,上课就无异于听天书,他们总是向培训班的负责人化工部磷肥处的林处长提意见,说:这些教授们讲得太差,他们都听不懂。搞得林处长和老师们都哭笑不得。
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休息,不上课时,我们也会带上艳毕和芳芳咪咪一起到杜甫草堂、青羊宫、武候祠、文殊院、人民公园、新都宝光寺等地去游玩,我们还特意在宝光寺的斋堂吃了一顿素餐,僧人们把以豆腐为主的素食做成各种鸡、鸭、鱼肉的形状,再加以烹饪,做出的这些素食味道还十分可口。
有时晚上也带上大姐从美国带回的相机到成都城中心广场一带拍那里的夜景。
到成都附近的青城山去了两次才去成,第一次去刚从成都出发就遇到下雨,等走到汽车站时雨越下越大,又带着两个小孩,于是只好作罢。第二次去也是个阴天,不时还下起一点小雨,但我们还是决定登上青城山。我们一行六人乘车来到青城山下,便开始登山,由于咪咪除了我和艳华之外,不让任何人抱她,所以便由我和艳华负责抱咪咪,小谢、小周负责轮流抱芳芳登山。
青城山的风景正如刚上山不久的一座牌楼上书写的“天然图画”一样,放眼望去每一个地方都好像是一幅一幅的由大自然的鬼斧神功绘制出的天然图画,无不令人赏心悦目,浏连忘返。
由于那时旅游还不像现在这样流行,又加上天气不好,所以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几个游人,待我们登上青城山的最高处太清宫时已到了下午,我们在古色古香的上清宫客房里办好了入住手续,住宿费也不贵每间房大约一二十元钱住一晚。
晚餐时我们在上清宫点了几样素菜,当然少不了著名的四川泡菜和上清宫道家尊古法酿制的“洞天乳酒”,由于道家不供应荤菜,所以艳华和小谢小周就到上清宫门外的小饭店去炒了两样荤菜,一样是红烧鱼,另一样是炒猪肚。
吃飯时我们一边喝着洞天乳酒,一边聊天。这种洞天乳酒属低度酒,酒情含量估计不到30%但清香扑鼻,味道甘醇,色泽呈淡金黄色,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也十分好喝,真是一种色香味俱佳的美酒,与我在衡阳喝过的麸子酒有点相似,但比麸子酒更加香醇可口,想不到一向讲究养生的道家居然能酿制出如此妙不可言的美酒。
由于我向来不喜欢吃动物的内脏,所以炒上来的那盘猪肚我一筷子都没有吃,大概是那盘猪肚放置时间太久不新鲜的缘故吧,艳毕和小谢小周三人当晚腹痛腹泻不止,每人都上了五六次厕所,我因不食猪肚才得以幸免,幸亏到第二天上午他们三人的腹痛腹泻才得以缓解。
从青城山回来不久,课程学习基本已完成,举行了各科的考试,我的成绩当然都是优秀。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就是到银山磷肥厂实习。银山磷肥厂是一家大型磷肥企业,该厂是以生产磷酸氢钙、磷酸二氢钙、钙镁磷肥和浓硫酸为主要产品的工厂,位于成都东南部的银山镇,在沱江边上,因有铁路公路与外界沟通,水陆运输十分便利,这大概是当时把银山选为厂址的重要原因吧!
当时银山磷肥厂也响应化工部的号召正在筹办一座磷铵厂,还刚开始动工,所以选择这里作实习工厂也是无奈之举,这里跟本就没有什么磷铵的生产线,能够实习的地方就是从磷矿石的加工到磷酸氢钙、磷酸二氢钙和钙镁磷肥的生产工艺。
银山镇不是很大,是一个由古老的石板路和已经发黑的木结构房屋构成的一条不长的街道组成。我们也曾到镇上的一家餐馆去用餐,结果大出意料,这家小餐馆做出的水煮鱼味道鲜嫩,非常好吃,与省会成都大餐馆做的水煮鱼相比也毫不遜色,其他几样:麻婆豆腐、回锅肉和鱼香肉丝都做得非常好,我们还向老板买了一瓶半斤装的泸州老窖,边喝酒边聊天。
我们问老板水煮鱼为何做得这么好吃?他说:“这都是下午刚从渔船上买来喂在饭店小池里的活鱼,客人点了这道菜才捞起来做,鲜活的鱼做出来的啷个不好吃?”我们称赞他手艺好,菜炒得好吃。他说:这祘啥子哟,就连乡巴头(四川人指农村)的人都会做。至此我们才知道四川人讲究吃喝、口味不仅是城市,就连穷乡僻壤也不例外。
从银山回来,学习班就结束了,结束时,全体学员与成都科大为学习班服务的教职工们在一起合影留念,按当时的惯例学习班还为每位学员发了一个小旅行包作为纪念品。
学习班学结束时大约是1986年的元月二三号,原打算立即回湖南,大姐知道咪咪的生日是元月六日,就一定要留我们在成都给咪咪过了生日再走,尽管咪咪除了我和艳华之外不让任何人抱她,但大姐还是很喜欢她。小谢和小周也同意到六号之后再回湖南,他们二人也搬到大姐附近的玉林宾馆住,这样往来也方便一点,他们也想趁此机会在成都玩一玩。
咪咪过生日那天,大姐请我们和小谢小周一起在飯店吃了一顿饭,以祝贺咪咪满周岁。七号我们从成都北站乘火车出发取道西安、郑州、武汉回汨罗。
因为周建龙有个哥哥在西安当兵,他想顺便去看看他哥哥,我和小谢也同意,顺便也可以去参观一下西安的名胜古跡。
在西安,小周的哥哥安排我们住在他们部队的招待所,这里离“西安事变”主谋之一的杨虎城将军的故居不远,这是一所典型的西北大户人家的豪宅,但因已被某军事机构占据,被列为“军事禁区”所以不对外开放,只能从外面站了卫兵的大门向里面观望了一下。
因火车票有效期的限制,在西安不能久留所以只到大雁塔、碑林、老城墙、钟楼、鼓楼等处参观了一下,住了一个晚上,就继续登上火车经郑州返回到汨罗,小周则继续南行回到长沙。
回到汨罗氮肥厂后,就和小谢一起参加厂里磷铵车间的筹备工作,主要是收集资料、寻找高品位磷矿石的来源和到省内的几家磷肥厂去实地参观考察(因为他们都是生产磷酸氢钙的,所以实际上只能参观考察它们的磷矿石的前期处理、酸化过程)。有一次到浏阳永和磷肥厂去考察。永和磷肥厂位于永和镇的七宝山附近,这里因出产磷矿石等七种矿物原料而得名,永和镇与昇平公社相邻,从昇平到我曾经打算迁到这里的陈坑只有十几里比较平缓的山路,我很想借此机会重访陈坑生产队,不知分田到户后,这个以林队长为首的七人生产队,现在是否已摆脱了贫团和饥馑的困扰,除了林队长的儿子之外,当时均已六七十岁的其他六位老人是否都还健在?他们是否还记得十多年前那位带着美味的“沙其玛”到他们生产队拜访,要求将户口从湘阴迁到他们生产队的、在人溪修公路拉板车的知青小陈吗?无奈未获考察组负责人张工的准许而未能成行,令我十分遗憾。
后来省化肥公司还组织我厂到衡阳市的松柏磷肥厂参观,因是以省化肥公司的名义去的周健龙也参加了,所以厂方比较重视,这是我省一家大型的磷肥厂,不仅生产磷酸氢钙、钙镁磷肥也生产磷酸二氢钙和浓硫酸,该厂位于湘江的一条水面宽阔的支流旁边,水陆交通方便,又邻近磷矿石和硫磺矿的产地,地理条件得天独厚,但因本地磷矿石品位不高,该厂领导头脑清醒,尽管省化肥公司一再动员施压,但该厂仍无生产磷铵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