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上篇)
三、毛是陶淵明的窮兇極惡的迫害者
餓死的人數如此之多,太駭人聽聞,令人難以置信,為此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懷疑而去查問查問,弄清這些數字是否造謠。說句實話,筆者是七十多歲的人,經歷過那個時代,也曾被餓腫了腳,驟然間看到這些數字,也不敢相信,但看過了辛子陵的《千秋功罪毛澤東》、楊繼繩的《墓碑》、喬培華的《信陽事件》、楊顯惠的《夾邊溝紀事》、丁人卜編著的《難忘的歲月》等等數十本書,實在不能不相信。由不敢相信到完全相信,最關鍵之點是:以上的書以非常非常多的官方資料、以千千萬萬個有名有姓有地方可查核的實例,顯示出毛是如何把中國農民的自由走動權、土地使用權以及生產工具、房屋、爐鍋、口糧等等全部剝奪或摧毀,甚至他們的哭苦哭餓權、逃荒乞食權也被剝奪,慘烈如此,怎可能不大量餓死人?由於以上的書已詳細說明毛如何把人間地獄打造出來,本文就不多說了,敬請讀者想法找一、二本來看一看(以上書的作者大都是中共黨員,一直生活在中國大陸,絶不可能是美蘇蔣特務)。本文宗旨是重審毛詩詞,不宜太多旁騖與詩詞無關的事。
話說回來,因為毛這首詩特別扯出一個陶淵明,我們就特別些來說一說新中國的陶淵明吧。陶淵明品格清高,不肯崇拜領導,按理毛決不可能看得上他,為什麼毛這首《登廬山》詩改來改去,就是不肯把陶淵明刪除抺去?原因很簡單,就因為陶淵明就住在廬山之北,他的 “人民詩人”的名頭太響,很有統戰價值,他幻想人間天堂的《桃花源詩並記》名震二千年,似可拿來和人民公社混淆類比,再有,毛說過自己的詩“詩味很少”,亦即自知詩才很低劣,但毛要附庸風雅,很想戴上詩人桂冠,為此他不鬼不行,他決不肯把陶淵明刪除抺去,就是要借陶淵明的偉大詩人光輝給自己增光添彩。
我們且查看一下陶淵明是否如毛所說1959年正在人民公社中耕田。
陶淵明,又名潛,字元亮,廬山之北的柴桑人,生於公元365年,427年死,曾祖是大司馬陶侃,祖父陶茂做過武昌太守,父親是誰,如何消失,卻無檔案記錄,陶淵明少懷高尚,博學善屬文,穎脫不羈,任真自得。按照以上,他應該劃為反動官僚遺孓。如果現在要在東晉——南北朝挑一位成就最高的詩人,非他莫屬,為此以毛的“知識越多越反動”的標準衡量,陶淵明當然又算反動透頂的學術權威。不過,要注意,大概陶成年時候,家道便沒落、貧困了。他有僮僕、田地,但收成不大夠吃用,他做過縣令之類小官,因清高,好飲酒,不肯在官場阿諛逢迎上司而擲還官帽,硬跑回鄉耕田,和勞動的窮鄉親們友好,總括而言,他大致上大半生貧寒,兩腳泥巴,一身破爛。照此衡量,他若再世於廿世紀,他的個人成份又應該評為貧下中農,屬党的依靠物件,甚至有可能很早就參加了革命,即有資格做黨員、幹部。
姑且假設一下吧,陶淵明曾作詩:“少年壯且厲,撫劍獨行遊”(《擬古》其八)、“邢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讀山海經十三首》之十)憑其氣質,他很可能早早參加了中共的革命,如果解放時他官拜省級高官,這個投胎轉世陶淵明,應該名叫張愷帆。1933年,當著名的左聯五作家柔石、殷夫、胡也頻、馮鏗、李求實在上海龍華看守所被搶決時,鬧革命的張愷帆25歲,也關在該看守所,他在監獄壁上寫了一首七絕:
“龍華千載仰高峰,壯士身亡志未終。牆外桃花牆裏血,一般鮮豔一般紅。”
請留意,大作家二月河、陳忠實對格律詩都不懂裝懂,欺世胡謅,而張愷帆這首詩格律森嚴、寫得又豪氣干雲,可算真有再世陶淵明范兒。1959年當毛以詩問“陶令……桃花源裏可耕田”之時,張愷帆是安徽省委書記兼巢縣縣委書記,他並非正在耕田,而是正在緊急佈置搶救瀕臨餓死的巢縣、無為縣的幾十萬農民。他指揮立即停止糧食上調,解散公社食堂,把農民應得的口糧,發到農民手中,發還農民的自留地,開放農村集市貿易,抓緊晚秋農作物和蔬菜的種植管理,懲治迫害虐待農民和食民而肥的農村幹部……張愷帆這些活動被人告上廬山,毛聞報雷霆震怒,下令立即把張批鬥、審查、流放,張愷帆為此又寫出詩:“建國十年長,黎元尚菜糠。五風吹不禁,慚愧吃公糧。”在縲紲系身時,他聽說彭德懷因寫出批評“三面紅旗”的萬言書而被罷官,則又悲憤成詩《彭總罷官》:
“誰說王朝去不還, 遺風依舊襲人間。可憐一紙陳情表, 謫貶西南路八千。”
這首詩看似簡單,火力也不大,但在舉國瘋狂呼叫中國先進偉大、毛澤東萬歲的年月,它敢直斥“新中國”其實是封建王朝,這就太了不起了!

‧張愷帆一家。
據網絡作家徽臉文章報道:張愷帆本名張昌萬,就因為“張愷帆事件”,他的二弟張昌選、堂兄張昌華、堂弟張昌樹、堂侄張柏五,被批鬥、毆打、逮捕,一根繩子拴四個人,全都慘死在關押地。他的外甥謝一賢(姐姐的獨生子)為躲避抓捕,逃出無為,餓死在他鄉大路邊。他的三弟張健帆(昌青)是新四軍老戰士,在上海工作,與無為事件無關,受株連被開除黨籍、押送崇明島勞改。老戰友倪化黎、戴雲龍等人被逼自殺。後來平反時統計:僅無為一縣,因該事件受株連被批鬥、被處理的縣、社、隊黨員、幹部和群眾,共達28741人,這筆血債必須毛澤東償付。
就在安徽十室九空餓殍遍地,饑民相食的時候,安徽省委居然在大別山區貧困的交通閉塞的岳西縣石關,修建了一個厐大的別墅群,每個省委書記處書記都有一幢小樓,花費巨大----還專門為毛修了一幢房子,張愷帆又寫有詩:
“畫棟深山裏,哀鴻大路邊。石關關不住,民怨已沖天。”(《張愷帆回憶錄》395頁)
張愷帆在1962年“七千人大會”之後平反出獄,在任何一個皇朝,張愷帆式官員獲平反,都會高升,得頌揚,但毛只讓他官復原職,卻禁止報紙、電臺等媒體報導他的事蹟。“文革”時侯,他再次被監管,巡迴批鬥,在池州批鬥他時,台下黑壓壓一片,口號聲不斷,而他的心魂卻在作詩,詩云:
“經年未許下高樓,難得巡迴批鬥遊。
正是陽春三月裏,山花如火過池州。”
東晉時的陶淵明,命賤,絶無貴氣,不會做官,他也談不上肯捨命關心民生疾苦,為此,如果說張愷帆是再世陶淵明太不恰當,筆者亦無話可說,只能捨棄這個穿鑿附會,但借題發揮把張愷帆的幾首詩牽引入本文則還是恰當的,很有必要的,它們對毛這首《七律·登廬山》是致命的打擊,應算是毛這首詩的最佳對照。
說實在話,毛在這首《七律·登廬山》詩中寫到陶淵明,根本不是毛左吹噓的什麼今大詩人思念到古大詩人,毛只是看重陶淵明的縣令身份可借用來喻指他的各級地方官,必要循此去想才能抓到毛寫這首詩的本意,他希望他的夢迷共產主義天堂的地方官們都認同他的人民公社就是天堂(即陶淵明幻想並以詩筆寫出來的桃花源),都乖乖地正在人民公社裏耕田(實際是做奴隸總管)。在此,很有必要指出:詩這個字眼很漂亮優雅,詩這種文學形式是很難寫入“違令者關、管、殺!”等文字的,而毛在改定這首《七律·登廬山》詩之時,他的心是充斥著“怫逆朕意、違令者關、管、殺!”等念頭的。這絶不是筆者對毛污蔑攻擊,查對事實是:在廬山會議結束後不久,毛指令全國大反右傾機會主義,凡是非議、反對、攻擊“三面紅旗”者,即予關、管、殺! 老百姓給餓死及關、管、殺死多少在此不說也罷,至於陶淵明式地方大小官員,慘遭關、管、殺的,是三百多萬(這個數字在1962年“七千人會議”後甄別平反時統計出來,參看《墓碑》第700頁)。其中最典型的是譚蟬雪所報導的《星火》案,案中遭搶決的張春元、杜映華可算是“陶淵明式反黨集團”。1959年反右傾期間,縣令級中共黨官杜映華被打成了右傾機會主義分子,他的記載於歷史的“罪行”是說了這些話:
革命勝利了,我們給農民帶來了什麼?是饑餓!是死亡!歷來封建統治者對反抗它的人都施以無情的鎮壓,但社會上還有不同的聲音,例如魯迅的聲音,中國共產黨的聲音。現在一切不同聲音都沒有了,變成一個鬼話、假話世界!明明天天在大量餓死人,還要逼人天天喊形勢大好,多麼奇特古怪的現象呵!古今中外,絕無僅有。我不知道世道為何變成這樣,變得如此快!
與杜映華同案、同被搶決的張春元的“罪行”,是說了這些話:
農民的貧困和破產,出現了新興的階層——農村無產者。這個階層的出現是由於當代統治者實行反動透頂的各類農村政策的結果。當今的統治者和歷史上任何統治者一樣,利用農民革命爬上了天安門,登上了寶座,一隻手接過農民所賜予的王冠,另只手卻狠狠地一拳把農民大眾打倒在地,踐踏在腳下,用政治愚弄、超經濟的剝削、強制性的奴役勞動等政策,採取了誘惑脅迫、黨棍恐怖、饑餓等手段,奪去了農民的土地、耕畜、農具、種子等生產資料,給農民帶上了比中世紀封建社會還要沉重的鎖鏈,使廣大農民處於依附農奴的地位。用自己編造的帳單,來歌頌自己的“豐功偉績”,欺騙、撒謊、吹牛、誇張,沒有一句真話,“為人民服務”這個招牌是多麼的虛偽和無恥。這種虛假的統一使領導人日益狂妄和驕傲,不顧一切地推行種種倒行逆施的政策,把先烈們以鮮血換來的政權當作實現個人野心的資本,終於走上專橫獨裁的道路。
(以上兩段話刋登在1960年元月出版的「犯罪」刋物【星火】第一期上。該【星火】原件由譚蟬雪在廿一世紀歷盡千難萬苦追尋到。參看《恪盡後死者的天職——劉賓雁良知獎評選委員會2016年度頒獎詞》,該頒獎詞是獻給譚蟬雪的,詳見譚蟬雪編著的《星火》。《星火》案受牽連者逾200人,主犯均大學生或地方小幹部,判刑十多年以上;非主犯大部分為農民,判刑3年、5年、7年不等,不少人或死於勞教農場,或被批鬥打死,這一大群罪人在毛死後全部獲平反昭雪。)

‧【星火】案的三大主犯,都慘遭中共槍殺,毛魔死後,胡耀邦主政時,【星火】案才得以平反,但中共嚴禁報道他們的事跡。
另要指出,那些認同毛的人民公社就是天堂,都乖乖地在人民公社裏耕田(實際是做奴隸總管)的地方官們,別以為毛就認定他們是真正的陶淵明,就會給他們好果子吃,鐵的事實是,沒過幾年,那些乖乖地按毛指示去整人害人的地方官們,大都被毛發動的“四清”、文革打翻在地,給整得死去活來,許多人更家散人亡,以至曾給毛詩詞抬轎大吹喇叭的聶紺弩,痛心反省而寫下《題<狂人日記>》詩:
“知是人狂是我狂,人肉筵宴四開張。仁義道德為紗幕,骨血心肝作羹湯。彼吃人者終被吃,將被吃者也來嘗。”
這首詩明顯是借魯迅的《狂人日記》來描寫毛統治的中國,聶紺弩臨死之前更概括指出毛的一生:“謊話說盡,壞事做絕,惡貫滿盈,斷子絕孫,遺臭萬年。”
透過以上,可見毛是陶淵明的窮兇極惡的迫害者。許多毛詩詞的鑑賞指導書煞費苦心地拿陶的詩情和毛的惡毒心思一鍋炒作,胡扯什麼今大詩人惜古大詩人,古今偉大的詩人理想千秋輝映等等,看著令人要作三日嘔。首先,陶淵明文體省淨,語出自然,質而實綺,癯而實腴➏ 他虛構的世外仙境,生活著的是一群躲避秦時戰亂的普通村民的後代,而不是神仙,這屬於虛景實寫,給人以真實感,而毛詩屬鏤空妄實,狀似痴人說他曾“躍上”月宮撒過屎尿;而最天淵有別的是,陶淵明幻想的桃花源沒有階級鬥爭,人人豐衣足食,無憂無慮,而毛筆下的人民公社,給歌吹為人間天堂,實際上階級鬥爭慘烈,是非顛倒,人人日日捱餓,甚至餓至人吃人,太平時世竟餓殍遍野,這比縷空妄實更醜惡萬倍。
注析:
u 對魯迅的詩句“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毛《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曾作出解讀,他說詩中的“千夫”指敵人,“孺子”指人民大眾。其實毛是歪曲解讀魯迅的詩,但毛之歪曲解讀近七十年來在大陸廣為流傳,已積非成是。為免節外生枝,擾亂讀者頭緒,此處筆者姑且遷就其說。
其實,魯迅詩句是指他甘願像 【左傳】中的齊景公般“銜繩為牛”, 俯首讓小兒子海嬰牽著玩。由於作家張成覺已著文說明毛如何歪曲解讀魯迅詩, (張成覺文《荒謬絕倫的指鹿為馬 一一評毛對魯迅詩句的解讀》,在此檢附於註釋➐,以餉讀者),黃琉也就不想多說,在此謹補充張成覺文的兩點不足處,其實謹此兩點補充說明,亦足以看出毛之解讀,如何荒謬:
一、魯迅該詩的題目是“自嘲”,這“自嘲”是管領、貫通全詩八句的大動脈。而毛對頸聯之解讀,該兩句即變質為“自誓自贊”,亦即大動脈遭切斷,魯迅全詩被腰斬而變成忽自嘲、忽自誓自贊、忽又自嘲自辱之作了;
二、魯迅痛恨時代黑暗,對中國老百姓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有救國救民之心,但他一生絶無俯首甘心做民眾牛馬之表示,他在1933年寫下五言詩《題徬徨》“寂寞新文苑,平安舊戰場。兩間餘一卒,荷戟獨徬徨。”可見他在死前三年仍独立處世、精神是自由的,我們從魯迅對延安派來教訓、領導他的周揚等“四條漢子”之蔑視、臭駡,亦足可見他決不肯“俯首”做任何鳥黨、鳥革命領袖、鳥“先進階級”的牛馬。

‧魯迅确有救國救民之心,但他從未說過、表示過他肯做任何鳥黨、鳥革命領袖、鳥“先進階級”的牛馬。這張魯迅摟抱兒子海嬰的照片攝於1930年上海。
v 西元1259年,忽必烈入侵南宋,鄂州守軍戰死一萬多人,賈似道奉命領兵馳援,他根本不敢接戰,兩次向忽必烈私下乞降,允諾宋國稱臣、歲奉二十萬兩銀、絹二十萬匹。適逢忽必烈急著要回國爭奪汗位而允准,蒙古軍一退,賈似道殺戮最後撤退的一百七十多名蒙古兵。即報稱"諸路大捷”,全國為此鑼鼓喧天,狂熱慶祝,這種惡臭熏天的"偉大勝利”,名士廖瑩中以《木蘭花慢》詞大吹大擂,宣稱“一時多少人物,只我公只手護山川!”該詞更高歌是賈“又扶紅日中天”,是賈“重開宇宙,活人萬萬,合壽千千。”
w 大作家二月河、陳忠實都在他們的著作中,替書中的舉人寫過七律、七絶,查實全都不合平仄格律。而事實上,宋朝之後凡有舉人以上資格者,必懂平仄學。
x 陶淵明生活的晉朝、劉宋朝,寫詩還未講平仄格律,至南齊的沈約,才探討出平仄格律學,為此,再世于唐宋之後的“陶淵明”,必定懂平仄格律。
y 該詩引自《江淮文史》2001年第1期第85-90页 陈昭亮文:《張愷帆一九七三年在六安》。
➏ 蘇軾在《與蘇轍 書》中說:“淵明……其詩‘質而實綺,癯而實腴’。”
➐ 張成覺的文章: “荒謬絕倫的指鹿為馬 一一評毛對魯迅詩句的解讀 ”全文如下:
魯迅的兩句詩 "橫眉冷封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應該成為我們的座右銘。"千夫"在這里就是說敵人.對於無論什麼兇惡的敵人我們決不屈服。"孺子"在這里就是說無產階級和人民大眾。
以上見於毛《在延安文鞋座談會上的講話》,六十六年來在大陸廣為流傳,尤其1949年之後.幾乎是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其實.毛的解讀根本歪曲了魯迅的原意。根據這首詩產生的背景,"千夫"並非泛指什麼敵人.而是針封當時某些造謠的記者, "孺子"則只是指其愛子、時年3歲的海嬰!
該詩題為《自嘲》,是一首七律,寫於1932年10月12日。全詩如下: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魯迅曾將此詩書贈柳亞子並題款.其中有“達夫賞飯.閑人打油.偷得半聯.湊成一律。這樣幾句。”將此聯係起來,就不難解讀了。
“達夫賞飯”講的是郁達夫請吃飯,時在1932年10月5日。“閑人”
乃魯迅自稱,因左翼中人攻擊他 "有閑。而起,《三閑集》也與此有關。“打油”者.遊戲之作也。“偷得半聯”,據周作人與郭沫若考證.指頸聯出自清人洪亮吉(北江詩話)卷一:錢季重作“酒酣或化莊生蝶,飯飽甘為孺子牛”。
上面的“孺子牛".典出(左傳).說的是齊景公曾“銜繩為牛”,讓小兒子牽著玩,小家夥摔了一交,景公的牙齒也斷了。這個典故,魯迅此前一年即1931午4月15日,就在致李秉中的信中用過.他講到家中的嬰兒時說“只得加倍服勞,為孺戶牛耳”。
既然是打油詩.即無非遊戲文章.並無微言大義在內。魯迅又曾寫過一個扇面,將此詩錄於上.贈給一位日本友人。題款為: “未年(應為申年—一張註)1戲作.錄呈杉本勇乘師法正”。
至於“千夫”,事緣1931年1月17日柔石被捕後不久遇害,小報記者造謠生事.謂魯迅也罹難,以致他的“老母飲泣.摯友驚心”。為此,他在1931年2月4日覆李秉中信中寫道: “十日以來,幾日以發鍼更正為事.亦可悲矣。今幸無事.可釋遠念。然而三告投抒.賢母生疑。千夫所指,無疾而死。生丁今世.正不知來日如何矣。”內 “千夫”典出於《漢書。王嘉傳》: “里諺曰:千夫所指.無病而死。”
可見.魯迅這裏再次用典,表達“酒酣冷對千夫指”,意思正如朱正先生的解讀:“只要喝夠了酒.你們這些造謠記者人多勢眾,我也毫不在乎!” ((重讀魯迅).朱正.邵燕祥編著.東方出版社.2007年.285頁)1但因頷聯已有“酒”字.為免重複.改作“橫眉”。
由此看來.魯迅此聯的含意.跟毛所說的可謂風馬牛不相及。
作為讀者.當然可以有自己的理解.但毛卻實在是信口開河,指鹿為馬。
尤應指出.把人民大眾當作“孺子”.等於視之為阿斗,完全顛倒了政黨與人民的關係.跡近高山打鼓,“不通不通”。孺子是小孩,“孺子可教也”指孩子悟性尚可,有培養前途。黨成了母親.是人民的哺育者、教養者、統治者。
所以,毛之解註.不僅荒謬絕倫.而且反動透頂,包藏著君臨天下、為所欲為、作威作福的用心。什麼 “為人民服務".“鞠躬盡痺.死而後己”.全属騙人的鬼話。
對於這一聯詩的意思,當時與魯迅過從甚密的馮雪峰是很清楚的。但毛強做另解.馮不敢觸犯逆鱗,只好承認其為 “一個天才的解讀”.但又說“魯迅先生的本意只是指海嬰”。
撥亂反正,此其時也。毛的胡說八道.早該扔進歷史的垃圾堆。
(08-8-17)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