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審:七律‧冬雲 1962年12月26日
雪壓冬雲白絮飛,萬花紛謝一時稀。
高天滾滾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氣吹。
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羆。
梅花歡喜漫天雪,凍死蒼蠅未足奇。
官方【注釋】
羆(pi2):或稱人熊,比熊大。
官方【題解】:
這是毛澤東為自己七十歲生日(中國傳統演算法)作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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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琉抉隱發微精准解讀重審
筆者重審毛澤東詩詞,是要把毛詩筆之拙劣、其心腸之醜惡予以揭露,這自然也就是對顛倒黑白、殘賊中國文化的中共文化予以撻伐,以免中國民眾繼續被毒害。同時我還有一個心思:把自己的一些詩學體會貢獻出來﹗給詩壇藝苑增添些花草,讓讀者學到一些詩學知識。為特別展露我的這個心思,毛這首《七律‧冬雲》的重審,我採用特別的方法:給出三種解讀方式:
一、不知史實,純粹從詩的字面來解讀
純粹從詩的字面來解讀,這首詩的意思很簡明,前四句,寫大雪壓著冬雲,雪花如柳絮紛飛,一時間萬花紛紛凋謝,高天上滾滾寒流急湧,而大地上仍然有微微的暖氣吹動。
這殆無異議是造景抒情詩,說實在也寫得中規中矩,似模似樣。但第五、六句卻離題萬丈了,因為驅虎豹這事兒,英雄在春夏秋也同樣去驅的,絶不是在漫天大雪時才敢去驅,豪傑不怕熊羆,同樣也是四季都不怕,絶不需要以大雪來壯膽,事實上下雪時侯,虎豹、熊羆也不可能吃飽了撐著出來蹓躂賞雪,等侯自命為英雄豪傑的毛澤東及其囉嘍輩來結果其性命,可見這兩句明顯和大雪天毫不相干,這兩句又明顯同義反復,徒顯作者詩才枯澀,蠢氣衝天。作為一個寫詩手法成熟的詩人,在第五、六句要寫出英雄不怕艱難困苦,敢與風雪鬥爭的情懷而又使整首詩渾然一體,大可以寫雪中松柏如何堅挺,或寫大雪中的人仍如何勞作等等,以使全詩渾然一體,沒理由在此鬼扯上與“冬雲”、 大雪完全無關的英雄驅虎豹、豪傑鬥熊羆來。最後兩句也大不佳,不佳在於梅花出現得太突兀、其情緒(即“歡喜”)太空洞,接下來的第八句即最末句,胡扯什麼“凍死蒼蠅,沒什麼稀奇。”可算荒誕無稽至於極,請問梅花怒放不怒放與蒼蠅凍死不凍死有什麼相干?梅花怒放是為著“怒放死” 蒼蠅嗎?梅花歡喜大雪是歡喜蒼蠅會給凍死嗎?梅花幾時開始那麼歹毒、那麼恨蒼蠅了?真是活見鬼!再有,如果說 “凍死蒼蠅”是借喻,毛用來指雪大程度,寒冷之慘烈,這更笑崩天下人的大牙,通常零上五度左右蒼蠅己藏躱得無影無蹤,請問這世界有誰在下雪天見過凍死的蒼蠅?毛拿凍死的蒼蠅來裝飾、襯托梅花的歡喜,太過醜惡變態。
論藝術成色,這首詩遠遠比不上公社化時代的普通老農的打油詩,事關該類打油詩都講究起承轉合,講究題旨貫徹始終,而毛這首詩,起承轉合一塌糊塗;最低劣的是這首詩文不對題,其題目是“冬雲”,而全詩八句有七句與冬雲風馬牛不相及,而寫及“冬雲”的第一句,“冬雲”也只是可有可無的陪襯之物,比如這第一句改寫為“冬雪迷天白絮飛”之類,全詩意義絶無絲毫改變。
說句實話,這首詩應該起題為“冬梅”, 起題為“冬雲”狗屁不通。
純粹從詩學角度言,這首詩根本不值得一提,但筆者抉隱發微重審毛詩詞,卻赫然發現精准、深入解剖這首詩,頗可揭露毛的腸肚、心竅,意義非同小可,精明的讀者請勿只看以上文字就不耐煩了,請繼續看下去。
二、聯系史實背景、深入探查作者寫作原意的解讀
這首詩自發表以來,流布海內外的解讀,是中共官方或准官方的解讀,這種解讀是具足權威的,也是毛活著時沒否定、亦即黙認的。然而,筆者認為:中共官方或准官方的解讀,脫離史實、隱瞞寫作背景,完全不符合作者寫作原意,是欺哄天下,怙惡匿奸的解讀;這種解讀毛不予否定,亦即黙認,是由於毛的隱衷不可告人,他氣憤時敢寫出來的真實想法他終於不公認,緣於他畢竟還是害怕歷史的審判,他黙認(甚至可能欣賞)中共官方或准官方的解讀,這生動體現出毛的詭譎奸詐。為節省筆墨,本文在此指出中共官方或准官方的解讀如何錯謬之同時,對毛這首詩也作出聯系史實、寫作背景、深入探查出作者寫作原意的正解,力求做到破字當頭,立在其中。
官方對這首詩所作的【題解】,只說是生日之作,並沒說是毛的反帝反修之作,不過,大陸眾多的此詩【賞析】文章,都說詩中的“虎豹”喻指美帝,“熊羆” 喻指蘇修,由於在中國文章能見報是要經黨官審批的,因而該等【賞析】文章的看法,可算是准官方看法,誠如是,這首詩亦可算是毛的反帝反修之作。由於這首詩的創作時間和1963年1月9日所寫的《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詞時間很接近,而該詞官方明確定調為反帝反修之作,為此,該詞和這首《七律‧冬雲》,類似姊妹篇。
在重審《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一文中,筆者抉隱發微已指出該詞不是劍指國際的帝、修、反,而是毛反攻倒算,劍指國內的共黨同志和中國人民,這裏謹鄭重指出:《七律·冬雲》性質同樣,也是毛澤東宣示他要大刀向國內的某一類共黨同志和中國某類人民的頭上砍去之作。
官方的或准官方的【賞析】文字,都說這首《七律‧冬雲》的首四句,以象徵手法描寫出中國在1962年期間遭遇到險惡的政治形勢:國際帝、修、反掀起圍攻中國的反華大合唱。
沒錯,這首詩首四句,的確以象徵手法描寫中國在1962年期間形勢險惡,但官方把這險惡形勢,解詁為險惡的政治形勢,乃蓄意混賬。真情實況是毛寫該詩期間中國遭遇到險惡的經濟形勢——全國餓死三千多萬人(59年至62年),這個數字比三千年皇權專制社會餓死的人的總和還要多。而這一大饑荒形勢完全是毛乾綱獨斷的“三面紅旗”暴政造成的。當時中國報紙經常在叫嚷的國際帝、修、反圍攻中國,在中國東南沿海一帶設置 “新月形包圍圈”、日本已復活軍國主義、中國西部北部邊境存在安全威脅等等,其實都是轉移人民對大饑荒的視綫的騙人鬼話,讀者肯去圖書館查下即可明白;1958年至1963年期間,國際帝、修、反確實有駡毛、駡中共愚蠢、殘暴、喪心病狂的聲浪,但這種叫駡是隔著千山萬水的叫駡,就算駡錯了,很惡毒,也毒不著中國的哪一個官、哪一個民,對中國的一草一木也絶無傷害,再者,駡歸駡,國際帝、修、反絶無要攻打中國的絲毫跡象,恰恰相反,驚悉中國大饑荒,美帝提出無條件援助中國糧食,蘇修也有同樣表示,可惜均遭毛拒絶,毛情願人民大批餓死也不肯丟自己的臉。
要說明:指當時中國遭遇到險惡的經濟形勢,這是站在歷史角度、直戳事理本質之言,因為當時就算全國人民都捱餓,但仍然沒多少人想到要毛懸頭天安門謝罪,也沒多少人想到要打倒共産黨,所以中國還根本不存在政治危機。但站在毛個人的角度來看,他卻是遭遇到險惡的政治危機了,他被迫要退居二綫,他感到全黨不再對他迷信,他有可能要被擠出歷史舞臺。為此,把這首詩的首四句,解讀為毛個人在生日夫子自道,以象徵手法描寫他個人在1962年期間遭遇到可能喪失統治權的險惡的政治形勢,卻是很精准的。其中第四句“大地微微暖氣吹”,可解讀為他看到中國畢竟還有他的崇拜者,正致力“調整、鞏固、充實、提高”他的“紅太陽”形象。誰如果解讀為指劉、鄧、周等正致力“調整、鞏固、充實、提高”國民經濟,誰就蠢至無藥可醫了,他必須趕快去查看毛在救饑荒大災那幾年是協助劉、鄧、周等,還是不停掣肘劉、鄧、周等。➊
這首詩的第五、六句:“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羆。”官方的或准官方的【賞析】文字,均解讀為中國人民曾打敗美帝,敢勇鬥蘇修,這是很低劣可笑的牽強附會。毛確實說過美帝是紙老虎,另眾所周知蘇俄被稱為北極熊,但在這詩中這麼比附了,明顯比虎豹熊羆厲害千萬倍的大雪、寒流又該比附為什麼惡勢力呢?對此詰問,比附者很難不張口結舌。事實上毛從來沒驅得動美帝老虎,韓戰打了幾年,喪師百萬,毛的志願軍就硬是無法越三八綫雷池一步,當強撐毛腰的史達林一死,毛立即灰溜溜接受美帝老虎的停戰條件——戰俘自願遣返;另外,俄國熊搶了中國的阿穆爾省、海濱省及唐努烏梁海,列寧公開說過歸還,毛嘴說不怕熊羆,可他幾時有膽氣向史達林、赫魯曉夫索討過?沒有,從來沒有!牽強附會是破綻百出的。其實,這首詩的第五、六句就解讀為毛表示英雄敢於面對逆境及敢戰勝艱危,已經足夠,比附為中國人民能打敗美帝,敢鬥垮蘇修,實在是拍毛馬屁拍至屎尿湧流出來。
這首詩的第七句的“梅花”,官方的或准官方的【賞析】文章,有的解讀為“喻指中國共産黨”, 有的解讀為“喻指中國人民”,都是毫無根據的胡說,從毛的這首詩找不出如此解讀的根據,從毛的其他詩詞也同樣找不出。事實上中共、工農紅軍以及中國人民從來就沒有表示過“歡喜漫天雪”。中共西征軍陷入馬家軍重圍,會 “歡喜漫天雪”嗎?白毛女、王鐵人、陳永貴會“歡喜漫天雪” 嗎?上世紀七十年代,安徽省委書記萬里在大別山農村看到三個赤身裸體的孩子縮在燒過火的灶膛裏取暖禦寒,蘭州軍區司令員皮定均在甘肅張掖農村看到成年婦女沒褲子穿坐在炕上不敢站起,萬、皮都悲痛不巳,急謀救助,他們會“歡喜漫天雪”嗎?毛在其《七律·長征》詩中說紅軍“更喜岷山千里雪”,那是他信口雌黃,毛可能真是“喜”,但在雪山被拋棄的數以千計的紅軍傷兵怎會“歡喜”自己被俘被殺被凍死?中國的文字不是狗屎爛泥可任人胡亂揑,胡亂解析的。在此請特別注意三點:
1、毛發表的詩詞,大都標示寫作年月,很少標示 “日”,而這首詩特別剌目地把年月日標示出來。如果寫作日期是7月1日中共生日,詩句中的“梅花” 解讀為“喻指中國共産黨”,就算是有根據,如果寫作日期是10月1日 “新中國”生日,詩句中的“梅花” 解讀為“喻指中國人民”,也說得過去,算是有根據,但這首詩標示的寫作日期是12月26日即毛的生日,這就明白如火表明這是毛紀念自己生日的感想之作,這裏的“梅花”應該是、也只能是毛自況,是毛紀念自己生日的風流自賞、自我評定。
2、詩中“歡喜”二字,絶對是毛才想得出的字眼,一般人在此會用“無懼”、“敢鬥”、等字,寫為“梅花喜鬥漫天雪”已算很出彩了,“喜鬥漫天雪”,喜的是鬥,而不是雪,至於“歡喜漫天雪”, 喜的則純粹是雪,這完全沒有把大雪鬥垮鬥敗之意。要說明,中國文字有很大的靈動性,你偏愛“歡喜”二字而使詩句具有鬥雪之意仍然可以,但必要加上其他附助字眼。否則,“歡喜”就是純粹的歡喜,在詩外給它解詁加入“鬥垮鬥敗” 之意,就是混賬,就是強奸中國文字。
這首詩的第七句是這首詩的詩眼,為讓普通讀者更好理解詩眼如何才炯炯有神的問題,與及如何加上其他附助字眼而使“歡喜”二字具有鬥雪之意,筆者姑且作一改寫第八句的嘗試。改寫要寫得大氣,要和前面句子恊調一致,而又能支撐起全詩,則大可改寫其意為:放眼千山萬壑,都有梅花在冒著風雪開放,它們引領春回人間,亦即改寫如下:
梅花歡喜漫天雪,開向天涯引燕歸。
(下句如認為“天涯”二字不好,可改為“南陲”、 “嶺南”,均切合第八句格律,即:仄仄平平仄仄平)。
而毛這首詩的第八句是大煞風景的“凍死蒼蠅未足奇”,因而第七句就是純粹歡喜漫天雪,絶無梅花歡喜鬥雪以迎春之意。
3、如果你認為是毛粗疏用錯了字,你就太不瞭解毛,自然也不可能明白毛這首詩的寫作原意了。聯系毛的一生行藏來考量,毛自喻為“歡喜漫天雪”的“梅花”,還真是相當精准的。毛是不是說過大量的“天下大亂,越亂越好”、“ 越窮越好,越窮越革命”、“階級鬥爭要天天講”、“八億人口,不鬥行嗎?”之類惟恐天下不亂的話?毛治國27年,搞過五十多個勞民傷財、搖撼全國的運動,平均每年兩個,中共及老百姓等不等於給他天天困處於“漫天大雪”之中?我們靜心細想,在中共高層內要找一個和毛同樣“歡喜漫天雪”的人以使詩中“梅花”成為複數還真不容易:康生、江青、張春橋、姚文元不夠級數,免提,至於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林彪、朱德、彭德懷、陳雲等等,他們再怎麽渾身共產惡毒,都好歹希望老百姓過上一些晴朗、開心日子,沒有證據顯示他們“歡喜漫天雪”、 歡喜天天折騰老百姓。
這首詩的第八句的“蒼蠅”,官方的或准官方的【賞析】文章說是“喻指混進革命隊伍的投機分子、經不起鬥爭考驗的可憐蟲。”這個解讀似是而非,很混賬。
俗語有云:“將軍有刀,不斬蠅蚤;將軍趕路,不追小兔。”毛何以竟目盯並無大害的 “蒼蠅”?而將之寫入詩詞中呢,毛的著眼點明顯在於“蒼蠅”之特點: “嗡嗡叫”,太聒噪,很討厭,卻又揮之不去。相信人們有一個共識:投機分子最會觀顏察色,對領導阿諛奉承,絶不會“嗡嗡叫”而惹領導討厭,至於“經不起鬥爭考驗的可憐蟲”,其特點只會是躱躱閃閃,怎可能“嗡嗡叫”惹人注意。靜心細想,不斷“嗡嗡叫” 而惹毛討厭的,只能是不斷向毛報告暴政苛政迫得老百姓不能活的人,或不斷叫嚷肚餓的廣大人民。毛把這種人稱為“蒼蠅”才合情合理。
聯系事實來看最清楚不過,打從1958年起,確實就有不少“蒼蠅”在毛身邊“嗡嗡叫”而他又揮之不去,這些“蒼蠅”不斷向他嗡嗡叫嚷大躍進搞太快了,人民公社搞糟了,到處餓死人了。由於沒法否定、遮掩得住到處餓死人的事實,毛也就沒法拍死那些“嗡嗡叫”的“蒼蠅”,他被迫在1959年開盧山會議反左,但彭德懷的萬言書嚇了他一驚,他疑心彭 “似有”否定他再取而代之之意,急忙變反左為反右,硬把彭德懷打入寃獄。請讀者留意:盧山會議在1959年8 月17日結束,毛就在1959年9月1日給《詩刊》寄上他的《七律‧到韶山》及《七律‧登廬山》,並發去一信,信裏說到, “近日右傾機會主義猖狂進攻,說人民事業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我這兩首詩,也算是答復那些王八蛋的。”《詩刊》乃極斯文之地,毛偏不惜 拿粗言爛語“王八蛋”三字擲過去,可知“蒼蠅”們如何煩得他要命,恨得他要死。然而不反左,危機更深重,社會餓死的人更多,這一來,在他身邊“嗡嗡叫”的 “蒼蠅”就有增無減,甚至他的股肱之臣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朱德等等,也變成“蒼蠅”了。比如劉少奇就多次當着毛的面說了如下話語:〝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指大饑荒)〞;〝這個問題(指餓死幾千萬人),現在不講,將來要講;活著不講,死後要講〞;〝人相食,你我是要上書的〞。劉少奇是對毛最曲意奉承者,之所以變成“蒼蠅”,原因是在1961年4月至5月,他回故鄉調查了44天,有33天吃住在農村,他目睹許多鄉親餓死,沒餓死的全都骨瘦如柴,他的靈魂給漂洗了。他對家鄉的農民鞠躬悔罪說過:“沒想到父老鄉親們今天的生活這麼苦,沒想到解放十多年了家鄉還是這麼貧困……”;他又擲下重話:“兩年以後,如果大家仍像今天一樣餓肚子,你們就扒我的祖墳。” ➋

‧1961年4月,刘少奇在湖南农村调查期间伏案照。他連續33天吃住在農村,目睹許多鄉親餓死,沒餓死的全都骨瘦如柴,他的靈魂應該給漂洗了一番。


*以上三張圖片均轉引自張戎 著:《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
毛不信邪,派他的貼身秘書田家英、衛士們去農村調查,他們返回來居然也“蒼蠅”似“嗡嗡叫”:“郷親們都快餓死了!”我們來看兩段揭秘文字:
警衛團負責人汪東興一九六一年初給毛的《關於中央警衛團的思想情況的報告》說:‘戰士董方會說:“毛主席住在北京,知道不知道農民生活?糧食打那麼多都到哪里去了?”戰士許國亂說:“叫人們吃菜是不是毛主席下的命令?中南海修建工人每月六十斤糧食還沒勁呢,農民光吃菜和白薯,吃不到糧食。不能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戰士張立臣說:“現在農村老百姓吃的連狗都不如,過去狗還能吃到糠和糧食,現在人餓得沒勁,小豬餓得站不起來。社員反映說:毛主席是不是叫我們餓死?”’中央警衛團因此受到狠狠的清洗。
——張戎:《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44章節第417-418頁
一天(指1960年7月)上午,中南海北門外鐵灰色的宮牆下,站著一名身著藍色工裝的青年女子,雙手各舉著一塊硬紙牌,一塊上寫著“消滅人民公社!人民公社餓死我叔叔一家六口!”另一塊上寫著“打倒毛澤東!彭德懷萬歲!”
……青年女子很快被宮牆外的便衣員警發現,拎小雞一般拎進北門去,在接待室給她銬上手拷,做了簡單的詢問,口供筆錄如下:
問:你叫什麼名字?哪里人?什麼成分?職業?要老實回答!
答:我叫劉桂陽,湖南衡南縣人,祖宗三代貧雇農。我本人是共青團員,鯉魚江火力發電廠運煤車間工人。
問:你來北京,有沒有單位證明信?
答:沒有,但我有工作證,證明有照片
出生年月、家庭成分、政治面貌等。你們搜出來看,可以打電話到我們工廠去查對。
問:你的同夥呢?他們在哪里?
答:沒有同夥,就我一個人,連我愛人都沒告訴,憑天地良心來告狀。
問:你這叫告狀?是不折不扣的現行反革命行為。
答:隨你們怎麼講,我反映的是真實情況。
問:你既然是貧雇農出身,本人又是工人、共青團員,為什麼要跑到黨中央、國務院的門口來幹這種不要命的反革命勾當?
答:同志呀,天爺呀!你們住在北京,坐在中央,飽崽不知餓崽饑呀!不知道公社社員吃野菜、樹葉,吃觀音土……鄉下連貓、狗都餓死了,一些人家滅了門。我叔叔一家六口都餓死……同志呀,天爺呀,我從小沒有父母,叔叔嬸嬸把我養大,送我讀初中,1956年進電廠當學徒,三年沒回老家。心想大躍進、吃公共食堂,他們生活過得好,我就粗心了。去年下半年聽講鄉下沒吃的,我還不相信,大半年也沒有寫信。今年5月請假探親,回老家看望叔叔、嬸嬸、兄弟姐妹,沒想到都得水腫病,吃觀音土吃死了呀……(嗚嗚嗚),新社會,餓死貧雇農造的什麼孽呀!我老家那村子,餓死30幾口……我找到一個堂叔,兩個堂妹,他們還沒有死,只是偎在火塘邊,剩下一口氣。堂叔告訴我,我叔叔一家六口,都是他拖出去埋的,一人一把茅草,連張裹屍的席子都沒有……堂叔破衣爛衫,和我講話。只是蹲在地上不起身,我的兩個堂妹也蹲在地下不起身,堂叔說,妹子你帶有吃的,就留下一點,一家三口動不得,去山上挖觀音土都沒有力氣……我們也出不得門,沒有東西遮下體呀,(嗚嗚嗚)……同志哥,老天爺!你們要關我、殺我、槍斃打靶,也有聽我把話講完,把話講完……我帶回去四包高價餅乾,只好給了堂叔、堂妹。他們接了餅乾,就當了我的面沒命地吃啊,吃啊,四包餅乾,共是六斤,一口氣吃光……邊吃邊灌水。第二天一早,要我去辭行。你們猜哪樣了?堂叔和兩個堂妹久餓猛吃猛灌水,都脹死了!(嗚嗚嗚)我造的哪樣孽呀!我哭天喊地,做了殺人兇手呀……我回到工廠,廣播裏天天喊三面紅旗,大好形勢。我什麼話都不敢講,講了就是反革命。(嗚嗚嗚)我曉得兇手是哪個。搞大躍進,辦人民公社,吃公共食堂,我們一個村就餓死30幾口。還有更多的老人、小孩在等死……(嗚嗚嗚)我一個貧雇農的後代想不通!一個共青團員想不通!一個電廠女工想不通!我就是到北京來喊口號,我要打倒人民公社!我要打倒毛主席!我要喊彭德懷萬歲!萬萬歲!
在中南海北門接待室,青年女工又哭又鬧,戴著手銬還在地下打滾。只好用抹布堵上她的嘴,給她加上腳鐐,交北京市公安局去收押。
如此重大的反革命案情,新中國開國以來首宗平民女子大鬧中南海的惡性案件,北門值班室人員不敢隱瞞,將口供謄寫清楚,作為急件送北戴河,報中央書記處。總書記鄧小平於百忙中看過,寫下六個字:“請少奇同志閱。”主持中央工作會議的劉少奇看了“口供筆錄”,臉色鐵青地批下一行字:“悲慘,湖南災情還算輕的,別的省區呢?此件交會議簡報組印發。又:全黨幹部要大興調查研究之風,會議之後,每位領導幹部都應深入農村基層”,去看看那裏發生的事情。
——辛子陵:《千秋功罪毛澤東》第二十章
這個小女子叫劉桂陽,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蒼蠅”,但有劉、鄧保護著,料算文革前沒誰敢把她立即拍死➌,她的“嗡嗡叫”勢必惹起一浪接一浪的“嗡嗡叫”,可以設想的,大饑荒那三年,毛給“嗡嗡叫”的“蒼蠅”煩透了。人間害蟲千種萬種,“蒼蠅”的害處可算很微,中國億萬農民日常就餐,就大都有一大群蒼蠅飛來争搶共食,農民一般都不管不理不駡, 毛竟然在其有數可計的詩詞創作中,幾次寫到“蒼蠅”,足證他由討厭“蒼蠅”而變為痛恨“蒼蠅”。而領頭的大頭“蒼蠅” 劉少奇,他更恨之入心入骨。他是玩權術的超高手,能縮能伸,1962年是他形勢不妙時侯,他只能把一口惡氣強咽了,但如同骨梗在喉,不吐不快,他於是借寫詩來消解一下 “惡氣”。 毛這首《七律·冬雲》,寫到第八句,按道理要表現雪寒慘烈,毛應該寫“凍死龍蛇未足奇”,也可以寫“凍死梟蛇未足奇”,甚而至寫“凍裂寰球未足奇”,這些都合格律( “龍蛇”、 “梟蛇”、 “寰球”和“蒼蠅”同樣都是平聲字),都生動、且豪氣得很,而毛的思路偏不如此走,毛偏要瘟雞瘋狗般去想凍死微不足道的蒼蠅,原因就是他一肚惡氣,不吐瀉出多少就憋屈得要兩腿一蹬,一命嗚呼。在此要多說一句,作為寫詩者,毛當然有權發泄其惡氣以免憋屈死,但我們讀者面對如此惡俗之詩,則也有權評議毛雞腸狗肚,並譏笑那些吹捧毛詩如何大氣磅礡,如何有“開朗的胸襟,絕逸的旨趨,高亢的聲調,簡練的詞彙,恢闊的風懷……等等”之佞幸賤種們 ➍,其拍毛馬屁何太猥瑣卑劣!
從藝術創作角度來看,這首詩的“高天滾滾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氣吹”兩句,足可供拍毛馬屁者大吹大擂說寫得如何氣象宏大,毛如何高大威猛,如何超越萬古英雄。事關能感覺“高天滾滾寒流急”,同時又感覺到“大地微微暖氣吹”,這個人必要身高萬丈,毛就是這麼一個頂天立地、空前絕後的偉人。
筆者謹指出:浪漫不可以站在近四千萬餓殍上浪漫,浪漫不可以無根無據,顛倒黑白。史達林時代的蘇聯人民是全球最窮苦、喘息最困難的人民,而其國歌卻說“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像我們一樣自由呼吸”,這算是革命浪漫嗎?中國餓得要死的七億叫化子似的人民,天天在叫嚷誓要解救正在吃著牛扒、奶茶的港澳同胞、台灣同胞乃至全世界人民,這算是浪漫偉大嗎?請讀者明察:毛這詩中的“高天滾滾寒流急”,不是指國際帝修反圍攻中國要消滅中國(這是生編白造的謊言,查看當年報刋,當時絕無哪一國家要攻打中國的絲毫跡象),而僅指毛遭到中共高層的非議,被迫要退居二綫,很可能要被擠出歷史舞臺(該等非議其實遠遠談不上“滾滾寒流急”),另請讀者特別注意,至於“大地微微暖氣吹”句,更絕不是指劉、鄧、周主政的中國經濟復蘇,而僅是指毛的階級鬥爭思想、神化毛的造神運動又逐漸吹起來了。這個造神運動在當時及其後由歷史證實是禍國殃民的愚民運動,所以毛的這一聯句談不上是景觀宏大。它不是現實鬥爭的昇華描寫,而是與當時的文藝作風同調的貨式,即“概念先行”,沒有階級鬥爭硬按政治需要編造出階級鬥爭。換言之,這個“景觀宏大”和丁玲的《太陽照在桑乾河上》、周而復的《上海的早晨》、浩然的《金光大道》、姚雪垠的《李自成》等等小說之“景觀宏大”一樣假大空,是偽劣假貨式,是臭熏萬古的垃圾,它寫的只是順應政治需要的概念,全無事實支撐。這一類東西和有事實支撐的誇張詩句“力抜山兮氣蓋世” ➎,相去十萬八千里。
分析至此可以指出,第七句是這首詩的詩眼,第八句是這首詩的靈魂。這兩句是不容更改的,任何更改都是對毛思想的歪曲。毛借《七律·冬雲》詩,把如骨梗在喉的惡氣爽快地吐了一把,卻也把他的暴君昏君腸肚以及他的低劣醜惡詩才暴露無遺。我們橫覧五千年中國史、世界史,請問有誰的描寫梅花的詩,會寫入一大堆死屍來襯托梅花之美、梅花之喜?寫得出如此污穢、如此變態的詩句,毛是開天辟地以來第一人。只可憐如此詩句其實狗屁不通,徒顯詩作者喪心病狂。請注意,這絶非筆者濫情惡毒攻擊,事關唐大詩人韓愈就曾寫《雜詩》描述過蒼蠅蚊子:“涼風九月到,掃不見踨跡。”(參看《五代詩話》第165頁) 可見九月氣温在零上五度左右,蒼蠅已給凍得無影無蹤,這是天下人的千秋共識,亦即蒼蠅怎可能在下雪時侯專程出來受死挺屍,以壯梅花顏色?以讓喪心病狂的毛澤東看著鬆毛鬆翼,渾身舒暢?
三、聯系史實背景、作者心態、不同凡響的解讀
毛這首詩還可以有一種聯系史實背景、作者心態、不同凡響的解讀方式,這是筆者黃琉獨到之見,恐怕這世界還沒有人想得到。考慮解說一通,可讓捧場讀者增長見識,開濶思路,甚至得到意外驚喜,姑且囉嗦一說。
首先要說明兩點:1、希特勒、史達林等絶不會認為自己是惡魔,他們例必把自己及其忠心追隨者稱為英雄、豪傑、松柏、梅花等等,因此請讀者千萬別把這類詞語當成絶對正面的事物,其實邪惡人物就常常採用英雄、豪傑、松柏、梅花等字眼來自吹或互吹…… 2、蕭洛霍夫的名著《靜靜的頓河》,是以一個白匪軍官為主角而展開波瀾壯闊的故事的,請讀者千萬別以為反面人物不可以做文藝作品的主角。
毛這首詩的聯系史實、作者心態、不同凡響的解讀方式是:
詩中的“梅花”就是毛自況,是毛紀念自己生日的風流自賞、自我評定。由於詩中“梅花歡喜漫天雪”之“歡喜”,絶無鬥垮鬥敗漫天風雪的含義,也絶無迎春報春的任何文字暗示,亦即該“歡喜”是純粹的歡喜,誠如是,這首詩的第一、二、三句,應該是對冬雪的歌頌、禮贊,第四句則應該解讀為反動勢力在蠢蠢欲動,(即“微微暖氣”喻指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張聞天等要推翻毛式革命暴政,推行“三自一包”、“三和一少”的所謂走資路綫。)你們這些“走資派”蠢蠢欲動又怎麼樣?第五、六句之意即是:英雄、豪傑是不怕你們 “微微暖氣吹”的,不怕你們蠢蠢而動,是必會把你們收拾的,至此,輪到第七句 “梅花” 出場,“梅花”高歌宣告:“梅花歡喜漫天雪!千秋萬世天天漫天大雪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凍死三千七百萬隻嗡嗡叫餓號寒的蒼蠅,有什麼稀奇!算什麼大事?!”

(黃琉謹注: 毛詩中寫的是“凍死”, 這裏解讀為 “餓死”並非過份:在現實生活中,除了極特殊情況,通常一個能夠吃飽的人,是不大會凍死的,為此杜甫的詩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人們大都把其中的“凍死”解作凍餓而死,甚至就解作餓死而和上句強烈對比呼應。倘“凍死”絶無餓死之意,杜甫的詩必然是“朱門袍錦爛,路有凍死骨。”,這是有點文化的人都可設想,無須囉嗦的。)。 |
在這種解讀中,就創作技巧論,第五、六句畢竟還是生硬的脫離題旨的敗筆,毛明顯是生呑活剝曹操《苦寒行》的詩句:“熊羆對我蹲,虎豹夾路啼。”這予人一個“毛澤東寫詩——至老死賊性難除”之感,可謂糟透了。該頸聯必要修改才像樣,筆者茲試改寫如下:
“豈有梟蛇能蠢動,已無山水敢喧嘻。”
(格律符合: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這麽改寫,解讀為:豈有梟、蛇(喻指地富反壞右這一由毛專制製造的特賤奴隸階級)能呼應“微微暖氣吹”而蠢動,只見山山、水水(喻指私有制、民主自由法治等思想)全給凍僵而不敢喧閙嘻笑。如此則整首詩就渾然一體了。而“梅花歡喜”這一詩眼便更炯炯有神了。
毛把1959至1963年大飢荒➏的三千七百萬餓殍視為“凍死蒼蠅”,有可能嗎?有!筆者謹指出:
1、斯大林曾說過,要想法讓我們的蘇聯姑娘都可以穿上漂亮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劉少奇也說過: “人民吃的粗食不夠,副食品不夠,肉、油等東西不夠;穿的也不夠,布太少了;用的也不那麼夠。就是說,人民的吃、穿、用都不足。”至於毛,毛從來沒說過這一類讓人民吃穿用住都好一點的話,筆者在文革初起時,為寫大字報敦請領導幹部要善待工人,想引用一段讓工人吃飽及住好一點的毛語錄,特刻意、細心看了四卷《毛選》及毛許多講話,居然就絶對找不到有此含意的毛語錄。千辛萬苦能找到的是這麼兩句話: “忙時多吃,閒時少吃,忙時吃乾,閒時半乾半稀,雜以番薯、青菜、蘿蔔、瓜豆、芋頭之類。”“要教育農民吃少一點。”面對這兩句話,令人很難不心寒:在毛眼中,雞狗可以吃飽,中國人原來賤過雞狗而不配吃飽,更不配吃肉!(應說明,在毛死後十多年,筆者才知道,毛在1958年秋後看到不少把農民累死、餓死的內部通訊,他在成都、鄭州、武昌等地召開的高官會議上還是說了要讓人民吃飽睡足的話。但這些話只是毛裝模作樣的打官腔話,他根本不想實行,他只想內部記錄下這些講話以便他將來推卸掉大批餓死人的歷史責任,若非如此,他沒理由至死不讓他這些講話公佈天下以助人民反抗官府慘酷的搶掠剝削。)
2、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毛在中共高層作“大躍進”的動員講話說過:“……各種各樣的任務,鋼鐵、銅、鋁、煤碳、運輸、加工工業、化學工業,需要人很多,這樣一來,我看搞起來,中國非死一半人不可……不死一半也要死三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一,死五千萬人。……” (引自《毛澤東年譜‧第3卷》522頁)可以設想,到1962年,全國各地報上來的餓死人數,是三千多萬,這只是他預算要死人數的70%,簡直是賺了,這三千萬餓殍他還會在乎嗎?有案可查的:周恩來從河北老根據地視察回來,查實餓死不少人,農民家中什麼也沒有,當他在盧山會議發言說及這一點,毛就很不耐煩地插話打斷:“錯誤就是那麼一點,有什麼了不得!”( 引自金沖及主編:《周恩來傳:一九四九~一九七六》,第 633 頁。)
3、四清運動期間,中共中央毛澤東選集編輯委員會選編了一本《毛澤東選集/內部》,黨內限級閱讀。內中有毛的這麼幾段話:
“第三次世界大戰應該早打,大打,打核戰爭,在中國打。”
“這樣的一場世界大戰中國可能會死掉四億人口。但是中國用三分之二人口的犧牲,卻換來一個大同的世界還是值得的。”(當時中國的統計人口是六億;另蘇聯檔案揭露,毛在莫斯科說過類似的話,只是“死掉四億”改為“死掉三億”。)
請問哪一個中國人曾向毛表示過家中的三分之二親人可送去做犧牲?最簡單的,請問毛曾問過其女兒李納肯拿其父毛澤東、其母江青送給美帝炸死以換取革命的可能勝利嗎?
以上,可見證毛分明視中國人民為螞蟻,是他腳底泥,當他天天聽到“中國人民都水腫了”、“老百姓快要餓死了”的嗡嗡叫嚷聲,聲聲逼他暫停橫征暴歛,暫停做世界人民領袖的美夢,他轉而視餓死的人為蒼蠅,合情合理,何奇之有?
好了,這第三種解讀方式,很恐怖,但它卻是最切合這首詩的文理、最切合史實的解讀,你絶對無法從史實、從詩的字面、找到推倒它的證據:說句實話,這種解讀,毛的腸肚如何凶狂惡毒是一回事,但就詩思、創作技巧論,卻真是不同凡響,極具創意,應予喝彩,請有意詩學者,細想是或不是。
最後還得說幾句,儘管毛是能一手遮天的皇帝,猖狂跋扈。眼高於天,但筆者認為這第三種解讀方式不符毛的創作本意,依據的是:毛絶無這種驚世駭俗的詩思構思能力,他沒有把大雪、寒流當作正面力量予以歌頌的詩人的超卓才能和膽識,他更又決不會承認自已是惡魔,因而他寫出“梅花歡喜漫天雪”之句,只是不自覺地流露其惡魔品性,他設想蒼蠅都給大雪凍死在他眼前,則是他的喪心病狂大暴發而已。
注析:
➊ 毛在1962年期間如何遭遇到喪失統治權的險惡的政治形勢,讀者先看排在本篇之前的三篇重審文,會較易明白。要詳細瞭解,請參看辛子陵寫得非常詳細、精彩的《千秋功罪毛澤東》之第18章至第21章 。
這裏茲引錄淩志軍著《歷史不再徘徊》(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6年版89-91頁)的一段文字,以證明毛是如何搗亂破壞劉、鄧、周等正致力的“調整、鞏固、充實、提高”之國民經濟大政:
劉少奇……在他執政期間,他先是縱容包產到戶 的實際進展,接著又慫恿田家英向毛澤東進言,他甚至還曾明確表示 “使包產到戶合法起來”……
以當日國家的危機情形而論,党的高級官員需要用明確而堅定的務實立場來處理國家大政,否則就不僅是農民進一步的大批死亡,還會危及整個党的生存 。……
應當說,直到此前的兩年,毛澤東一直都很溫和 。據他身邊的人回憶 ,他對包產到戶的爭論一度不置可否,甚至表示 “可以在小範圍裏實驗”。可是,人民公社畢竟是他的心血結晶,上下左右聯合起來加以攻擊,就令他再也不能容忍 。
整個 8 月 ,政治局會議上一片緊張氣氛。毛澤東不斷地講話 ,不斷地質問他的同事,不斷地打斷人家的話。語氣中充滿應戰和挑戰的尖刻與激昂,真是怒火中燒。……“這股風從何而來?”他自問自答 : 來自黨內。他認為黨內有相當數量的小資產階級,包括貧農、下中農、富裕中農、地主,還有知識份子和城市資產階級的子弟,還有人出身封建官僚。“黨內有些人變壞了,貪括腐化 ,討小老婆,搞單幹 ,招牌還是共產黨,而且是支部書記。這些熱鬧很明顯 ,把群眾當奴隸。”他的同事聽到這些,就有點不知所措了。但是毛澤東還沒有完 。他厲聲道:“思想混亂,喪失前途,喪失信心。只講黑暗 ,不講光明,已經有兩年了。”這一番話更說得眾人悶聲不語。又過了三天,毛澤東接著這個話題,只不過怒火更甚:“你壓了我幾年了嘛!你們黑暗講了幾年了嘛!越講越沒有前途了。說集體沒有優越性了,這不是壓我?”當日在場的薄一波回憶說,從這以後,政治局裏就成了“一邊倒”的局面,所有人都變成“單幹風”的堅決反對者。那個夏天可真是政治成果的豐收季節,很多東西是共產黨歷史上之首創 。比如資本主義傾向說,資產階級復辟說 ,反對翻案說 ,前途光明說 ,階級鬥爭再搞一萬年,以及“黨內會出修正主義,兒子不出 ,孫子出!”毛澤東大獲全勝 ,他再一 次迫使他的同事紛紛檢討,接著一起舉手同意他的方針。
60年代初期風行鄉村一億農民中間的包產到戶,終於再度淪為非法。一場批判運動 由此發動起來,據說受到牽連者多至四百萬人 。“浙江三傑”(黃琉注:“浙江三傑”指各自上書論證“包產到戶”好處的三位年輕農民:馮志來、楊木水、陳新宇。) 自然首當其衝 。馮志來由武裝員警押解回鄉,在監督之下勞動改造 ,終日沉默寡言 ,卻身懷一百粒安眠藥片 ,晝夜不離 ,隨時準備赴死 。直到十八年後,也即 1979 年 ,馮看罷話劇《於無聲處》,大哭一場 ,滿腔悲憤 ,噴薄而出。這是他平生 第二次大哭 ,前一次是在 1958 年其共產主義青年團的團籍被開除的時候。楊木水於次年逮捕 ,刑期八年 ,與死囚同監。楊不甘受辱,於是大罵林彪 ,以求死刑 。次日果然成為死囚,負十八公斤鐵鐐等待處決。恰在這時,林彪垮臺,楊木水得免一死 ,但仍然加刑四年 。陳新宇是被毛澤東親自指名的“單幹理論家”,故處境更加悲慘:七次抄家,一百二十次批鬥,掛木牌 、戴高帽、遊街示眾 。 他自認“迷天大霧終須撥盡 ,春照麗日還教重來”。他不停地寫信上告鳴冤,連續二十年,總計二百余封 。待到真的“迷霧撥盡飛”、“春照麗日”之時 ,他已是一個乾薑一般的小老頭,孑然一身 ,一無所有 ,只餘滿臉皺紋,宛若斧劈刀鑿。
➋ 參看劉漢升、易鳳葵:《一九六一·苦日子 ── 劉少奇祕密回鄉記》; 另參看劉振德:《我為少奇當祕書》,第 132 頁…
➌ “蒼蠅”劉桂陽被押送回湖南彬縣,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因劉少奇抗議,後改判無罪釋放。參看金沖及主編《劉少奇傳》第869--870頁,至於文革發生後,劉桂陽會否因劉少奇垮臺而被整死,則不詳了。
➍ 引號中對毛詩詞的這些贊語,出自年輕時反共、後來親共、投共的國民黨軍將領陳銘樞1957年致毛澤東的信,陳銘樞不久被打成右派,鬱鬱寡歡中於一九六五年五月病死於北京。
➎ “力抜山兮氣蓋世”是楚霸王項羽寫的詩句,特指公元前207年鉅鹿之戰,項羽統率五萬楚軍, 以拚死氣概一戰打垮秦主力軍四十萬,天下震動,秦王朝不久接着崩塌滅亡。
➏ 中共文化從1964年起至今(2025年)一直宣稱餓死三千七百萬人的時間為“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事實上該災害源於毛強力推行的“三面紅旗”暴政,該饑荒時期為時五年,即1959、1960、1961、1962、1963年,這一點中共文化高官曾彥修在其2013年出版的《平生六記》有精准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