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谴责小说之今读

 

曹维录

 

贪官是“棺尸之蛆”,死后必下“泥犂地狱”——这是晚清著名四大谴责小说家之一吴沃尧说的。

吴沃尧又名宝震,号趼人,晚清著名小说家,生于北京,祖籍广东佛山,所以他自称“我佛山人”。他的著名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岁数大一点的差不多人人知道。在这部小说中,他对晚清的黑暗现状有着非常深刻的揭露,当时的社会是一个到处充斥着“蛇鼠”、“豺虎”、“魑魅”的鬼蜮世界。官是匪,匪是官,官匪一家,相互勾结,蛇鼠一窝,残害百姓。道德在金钱权势的冲击之下土崩瓦解,家庭之间骨肉相残,朋友同事尔虞我诈。书中九死一生的伯父子仁拐骗亡弟钱财、欺凌弟媳孤侄,和外甥女关系暧昧,但他却大谈“仁义道德是立身之基础”,活活是一个披着“道德”外衣的畜牲!

官场尤为黑暗,小说反面人物茍才,是一个毫无廉耻的官僚典型。他出身捐班,不学无术,只是善于谄媚、行贿、走关系,甚至于不惜跪下哄骗自己守寡的儿媳妇,让其“顺变达权”,嫁给制台作五姨太,以换取他的名利。他两次丢官,但都用巨额贿赂东山再起。与此相反,一些正直的学子官员却没有立足之地。书中的陈仲眉四川人,颇有才学,又精明强干,但他不会谄媚,没有钱行贿,“不要说是补缺、署事,就是差事也不曾好好的当过几个。”(书中语)潦倒一生,最后自缢而死,遗下孤儿寡母。官员蔡侣笙爱民如子,却被革职查办。吴沃尧气愤地说:“这个官竟不是人做的!头一件先要学会了卑污茍贱,才可以得着差使,又要把良心搁在一边,放出那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才能得着钱。”

官员们寡廉鲜耻,贪得无厌,抱定了末世心态,以同老百姓“同归于尽之心”,无恶不作。为了保住他们的既得利益,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广督抚两院接到洋文电报说,“有人私从香港运了军火过来,要谋不轨。”结果未得证实,就抓杀了二十多人。但他们对内凶残,对外怯懦,在外国人面前贪生怕死,奴颜婢膝。中法战争仅仅看到海上有一缕烟,疑为法舰,就自毁船舰,乘舢板逃命,事后谎报船被敌方击沉。中日战争给日军写信,情愿让出平壤,请日军网开一面。这些都反映了在晚清末年,封建皇朝大厦将倾,官场社会道德沦丧,人们没有精神支柱的社会现实。

把贪官说成是“棺尸之蛆”,出自于这位小说家在《月月小说》上发表的《俏皮话》。由于距我们年代不算太远,作者的文章又近于白话,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故直录如下:

冥王无事,率领判官、鬼卒等游于野外。见粪坑之蛆,蠕蠕然动,命判官记之,曰:“他日当令此辈往生人道。”判官依言,记于簿上。又前行,见棺中尸蛆,冥王亦命判官记之,曰:“此物当永堕泥犂地狱。”判官问曰:“同是蛆也,何以赏罚之不同如是?”冥王曰:“粪蛆有人弃我取之义,廉士也,故当往生人道。若尸蛆则专吃人之脂膏血肉者,使之为人,倘被其做了官,阳间的百姓,岂不大受其害么?”判官叹曰:“怪不得近来阳间百姓受苦,原来前一回有一群尸蛆逃到阳间去的。”

吴沃尧生活的年代,正是腐败黑暗的满清王朝行将崩溃的年代,“棺尸之蛆”遍地,百姓民不聊生,钱权成了人们追求的唯一目的,道德沦丧,廉耻尽失,人心不古。吴沃尧去世于1910年,就是在他的第二年,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辛亥革命。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各省纷纷响应。1912年,清王朝被推翻,结束了其维持了二百余年的封建王朝统治。辛亥革命看似革命军推翻了满清政府,实际上是满清政府自己推翻了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不是满朝的“棺尸之蛆”,害得百姓无法生存,谁又能推翻它呢?这个结果是作者早就料到的了,只可惜作者没能亲眼看到满清的灭亡。

纵观当前,官场腐败比满清末年又超过何止百倍?当权者为抢夺公民财产又疯狂何止百倍?末世心态又强了何止百倍?生存资源全部垄断在当权者手中,人们为了生存拼命争斗,尔虞我诈,相见似敌,父子不让,毫无生存的乐趣和安全感,对贪官污史鄙视厌恶,恨入骨髓,哪里有一点和谐的迹象?吴沃尧在说到当年的情况时,曾借作品中人物之口,说当时只有商场还算清廉,所以积极主张人们经商。现在不仅商界,学界、医疗、卫生,甚至寺庙、穷乡辟壤都已不堪,那里还有清静之地。“棺尸之蛆”到处横行,衣冠禽兽招遥过世,暴力抢夺此伏彼起,弱势群体民不聊生。

中国有一句老话,“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自己找死,能埋怨谁?相信差不多所有人都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那些“棺尸之蛆”受到惩处,然后他们再一起下到“泥犂地狱”,大家不妨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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