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迷笛音乐节现场见闻

 

许 强

 

 

 

3天3夜的迷笛音乐节真正地圆了我长久以来一个关于乌托邦的梦想,演出结束后我站在已经被众人踩出了石油、软得像刚出笼的馒头一样的迷笛学校的舞台空地上,落着感动的泪花回忆着这3天3夜发生的一幕一幕。坐714到瑞王坟往左拐,经过加油站和一段道旁种着好看的植物的土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迷笛学校外街趁机捞一把的大叔大婶们,他们把烤羊肉、烤鸡翅、烤馒头片、烤香肠、鸡蛋饼、煎饼、煎饺和啤酒、可乐、鲜橙多、纯真年代卖出了花样,卖打口的哥们蹲着坐着笑着,还有从口袋传播、摩登天空、SUB JAM、方舟书店来的人,麦子的大麦耕种社,反光镜的50块一件的“保持朋克精华”的T恤,10块的胸标,纳粹的权标臂章,恢复长发头型的U235的徐丽丽和男朋友站在一些彝族玩意前面招摇,有烟斗、彝族的一种靠片状物发声的口琴、小酒馆的演出录音、地下成都的小样。卖项链、耳环、鼻环的。摩登天空的黑刀在门口卖公司出的唱片。有两个卖摇滚招贴海报的家伙居然把萨达姆的头像临摹到了一张宽幅的画布上贴在墙上,据他说这是独创是他从电视新闻上用相机拍下来然后照着相片临摹的,印着格瓦拉头像和“摇滚你的生活”的毛巾要15。卖琴弦、鼓棒、拨片和节拍器的两个哥们儿叫卖着这是全市最低价。男厕所的墙上同中国每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一样用签名笔写着手机号码,只是下面不写什么办证却写着两个字:“白粉”。那条狭窄的小街过去一辆面包就起码会堵塞8分钟的交通,可怜的司机大哥无奈地摆摆手,“把左手一伸就往左拐,把右手一伸就往右拐呦”。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朋克金属歌特死亡穿行而过,其中不乏老外,不过你甭想从穿着、肤色、头发颜色、身高乃至语言动作手势辨认出他们的国籍,因为这已是个地球村的时代,看看吧,单单是头发的颜色就分黑、白、灰、黄、红、绿、蓝、紫N种,更别提那颜色各异让人眼晕的T恤、闪闪发光的狗链、项链、朋克钢钉项圈、耳环、鼻环、皮靴、皮帽、金属挂饰、无政府主义标志@ ……墙上贴满了大幅招贴海报和音乐节的专题贴纸、反光镜和CHAOS13。其中一张醒目的海报上写着:“我赞成这样的口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而乌鸦音乐的海报上写着:“Death is not end。”还有仿工农兵的波谱画像“全世界的滑板主义者联合起来!”到处贴着“摇滚反对虐待动物”的宣传贴纸:一只戴着钢顶项圈,浑身纱布包裹的小狗。一群群的人蹲在目不暇接一堆堆的口盘和海报前欣赏着,挑选着,老板的CD机不停转着招揽着生意。有背着行李从外地刚过来看演出的人们,人群中有个体型脸型酷似小臧但样子明显比他凶的胖子很惹眼。更多的外地乐迷站在口袋传播、摩登天空、SUB JAM、方舟和大麦耕种社前面找他们平时难寻的地下电影像《今年夏天》、《铁路沿线》、《自由的边缘》、《老头》和《口袋音乐》、《现象影响》这样杰出的地下刊物。胡桃夹子、麻音乐、梁氏唱片的小样,地安门的大幅海报,祖咒的《狂犬吠墓》现在卖25……简直是中国十几年的总结和艺术成果展示。KURT的大头像T恤、几个染发鸡冠头小朋克在学校门口蹲着闹着、dakou.com成堆的牛皮纸包装刻录碟……居然有人单独把带有迷笛演出时间表的那版《音乐生活报》拿出来买,2块钱一份,后来改1块钱一份,真是什么赚钱的法子都想到了。——“中国最牛逼的摇滚现场!中国摇滚乐手的据点!中国摇滚乐迷的据点!中国摇滚唱片公司的据点!中国摇滚打口贩子的据点!”一股暖流从我心里一直窜到头顶。

外街到尽头时便是迷笛学校的正门,对面食堂的师傅们把家当一古脑全搬了出来,“盒饭6块嘞!”大门旁写着“安全起见 瓶啤禁入”。进正门右拐角高地联络处专门在草坪上开辟了一处展览园地,摆有几张桌子几张椅子,高地的PAS,和我有私交学生物的文静的驶向乌托邦和他刚从秦皇岛赶过来的男朋友果冻我要喜之郎等高地网友出售便宜的本届MIDI的宣传T恤,10块一件,桌子上还有打折的摇滚、电影书籍。他们在迷笛附近租了房子起名高地村,群居在一起。展板是热心的网友辛苦收集的资料图片,来自小动物保护基金的朋友和高地的网友一脸真诚地站在展板前面为大家讲解关于动物和环境保护的知识。展板上一只可爱的小狗无辜地流着眼泪,上书——“它们也会流泪”。耶稣般的老外给小动物保护基金捐了款。这里没有人要索取报酬,甚至没有网友留下真实姓名,本来我还以为高地会出个通讯录什么的可后来演出结束到那一看大家都默默地回去了。经典的“摇滚反对虐待动物 高地音乐网”MIDI T恤(黑白蓝3种)在第二天中午就已售光!胶卷脱销!宣传册海报脱销!燕京脱销!高地挂的2件T恤一夜之间被人偷走……大家背着包簇在一起等待演出,大家彼此挽着手,大家互相赠送名片,大家拥抱在一起,大家分着香烟,大家聊着喜爱的乐队和电影……大家共同做着一个关于美好的梦。放眼望去,满眼的鸡冠头,染发,兴奋的激动的脸,唇钉,鼻环,燕京,纯真年代,金属头巾,马尾,钢丝头,可口可乐,MP3,ZIPPO,鲜橙多,ADIDAS,枪袋裤,金属挂饰,中南海,面巾纸,紧身牛仔,DV,NIKE,傻瓜专业数码照相机,钢钉皮甲克,运动服,乞丐牛仔,帽衫,狗链,皮靴,穿裙子的朋克青年,水雷头的朋克妞,记者云集……POGO时我一遍又一遍地摔倒在地,我以身体的各种部位各种姿势着地,可是每次肯定不超过5秒种,立马就会有人一起扶住你拉你起来,多少次了,那场面让我感动得想哭。人们共同分享着一瓶燕京,香烟一根一根地朝你递过来,遇到找不到厕所手机没电之类的困难人们热情地为你出着主意。晚上兴奋的不眠的人们点起篝火,围成一圈,不管来自什么地方,不管什么国籍,男女老少,都弹着吉他,打着手鼓,迷笛学校的有一匈牙利老外,我们在帐篷边围坐一团,簇拥在蜡烛旁,邀请他唱匈牙利国歌,刚开始一直腼腆着不唱,后来唱得有些跑调,大家都静静地听着。然后我们给他唱义勇军进行曲,身旁在北京工作来自贵州的美女姐姐用英语告诉他这首国歌的来历,还和老外聊了很多有趣的话题,后来我们还弹琴一起合了一遍国际歌,那个陕北老农般憨厚的老外用匈牙利文唱,我们用汉语唱,这壮观的大合唱引来了同样没有休息的孙志强一伙人,用DVCAM和支架麦克拍下了这令人激动的一幕。……一切的一切真实而感人……

我还记得开幕时作为校长助理的主持人赵杰勇把迷笛形容为一个野生动物园。2003年10月1号下午2点,迷笛音乐节以洋娃娃7号JAZZ+BLUES+SKA轻快的曲风和浓厚人文气息的歌词开始了这3天3夜心灵与音乐的狂欢之旅。乐队整体表现就像一支娴熟的管弦乐队,只是弦乐不是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而换成了吉他和贝司。乐队成员属于学院派出身,自然博得观众阵阵掌声。

保定的耳光,主唱赵越戴墨镜,身着一席黑色大褂,大侠派头,很传统。自从我知道中国有这么一支乐队后我很高兴,因为古老悠久的中国历史文化终于再次和西方音乐形式结合并得以传承,“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子曰开了一个了好头,不过在表达方式上它比子曰更冲一点儿,这已是一个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的时代,而这三个来自保定加外援一英一加组成的实验乐队“无情地给了这个报喜鸟时代一记真实的耳光。”《夜来风雨》、《那时候我们还年轻》,赵越对台下的热血青年们教育着“世界是你们的,世界也是我们的,但世界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台下轰鸣,掌声雷动,我听懂了这个乐队的主旨,有些细节还待研究,因为词的问题。演罢,一位哥们给赵越递上一支香烟,敬佩地握着他的手说:“你们敢说真话!真的很直接!好样的!”

海市蜃楼,我以前没听过这支乐队,只觉得其中一首歌拉丁节奏非常突出,这时候同来的朋友告诉我他们是玩FUSION的,“不简单!”我心里感叹到,能玩FUSION的都是对各流派音乐有一定领悟力和独到见解的。演出气氛很好,当然大家没POGO,因为还没到时候,今天你POGO了吗?请看JOY SIDE!“妈妈我也要POGO!”——挤得落汗的我看见身旁一位身材纤细的妈妈辛苦地保护着她那可爱的小女儿,可那女孩一点儿都不害怕,竭力挣脱,这句话似乎就要脱口而出了。JOY SIDE的现场是最好的,这是几天来我一直兴奋地说的一句话,后来和颜峻通电话时他也赞不绝口,颜峻说他们以前没参加过这么大型的演出,表现甚至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这是第四届迷笛第一个引起POGO狂潮的乐队,大家开始疯狂地撞击,“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们开始失控,我见过WOODSTOCK录象中朋克乐队演出中人群POGO撞圈子的镜头,我感觉一下到了外国,我当时想哭,可心情却真的就站在JOY SIDE的这一面,大概这就是JOY SIDE名称的来历吧。主唱边远戴着太阳镜,光着膀子,下身皮裤狗链,风光无限,酷到掉渣。我默默在心里感慨,谁还在朋克的技术性上纠缠不清?三和弦也同样可以玩出花样并感动人啊,能感动人,让人共鸣的就是好音乐,谁管他技术不技术!他们无论是音乐、打扮、歌词、唱腔乃至动作都让我想起了SEX PISTOLS,怪不得边远一个劲儿地学John Lydon歪脖咧嘴。其中有首歌旋律酷似《ANRACHY IN THE U.K.》以至我以为是在翻唱。最后一首歌中鼓手把鼓棒扔了下去,一个小子身手敏捷地抢到了,大家都围上去看是什么牌子的。第一天我军靴的两个鞋根就掉了而我还没发觉,我照相机的长焦镜头也就是在JOY SIDE POGO时挤坏了,连变焦环都撞进去了!好在回家很快就让我那搞无线电的爸爸修好了。我当时就是在那样混乱的现场中肩上还斜背着相机,手里还一直拿着朋友的DV掌中宝满不在乎地边POGO边拍呢。后来朋友一直跟我说应该把身上的东西全部清空再进去撞。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同样是大家吵着闹着哭着喊着甚至誓死捍卫的朋克,JOY SIDE大家的反应是这个样子,盘古来的话又会是什么样?苍蝇呢?花儿呢?咳,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花儿,大家注意了,本届MIDI最夹着尾巴的观众——大张伟!还是那钢丝头,上衣背后写着“打倒反动派”,好象带来个女朋友,老跟一个地儿窝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别人看见导致群殴!可惜光我就拿相机拍丫好几张,后来的几天再也没见到!堪称落荒而逃!

山人,怪异的东西,主唱是光着膀子吧,弹把电箱琴,不过他那把木琴的确不需要失真,因为他的吉他弹奏比加了失真的电吉他还失真还痉挛,我想起了《朋克时代》2杨波评论盘古《一支枯草》所用的一句设问:“谁说木吉他不能朋克?”那是一种真正下里巴人的唱腔,甚至主唱会发出一种随机的,无意识无歌词的尖声嚎叫,像山猴在招呼同伴,像荒原困兽的求救,更像猿鸣空谷。这次的主题是保护动物,而我想山人的音乐是站在人类文明与自然的临界点了——因为请记住,“毕竟你也是动物”!

“CMCB的时代已经到了!”CMCB有着和欧美说唱组合一样常见的双主唱王晓鸥和王征。这个乐队高矮胖瘦团结一致,几个人组了两支乐队(扭曲的机器,TOOKOO也有王征),DJ张然的撮盘、键盘蒋一辉和鼓手周晓飞是煽动大家一起HIP-HOP的导火索。他们唱了几首新歌,当时已近黄昏,台下的气氛很好,有做着黑人说唱手势的,有左右摇摆着的,也有随着节奏甩头的,但怎么看都绝不是在迪厅中常见的那种一个点儿的乱甩的甩头景象,我称为胡甩,因为这是HIP-HOP不是烦人的DISCO!《事实的真相》、《功夫》……后来我冲晓鸥喊到“第一次亲密接触!”后因乐手的原因没能满足大家。

潜水艇流行的元素比较多一点儿,由液氧罐头和AK47的人合组,当时我没在现场去外边转去了,在高地联络处看见了剪短了头发又染黄的李延亮在和人亲切地聊着。带太阳镜的陈劲和二手玫瑰的梁龙。我还见了几个拿着专业机器的搞广告的朋友,他们送了我名片,大概是碰到了做记录片的吴文光,不敢确定,不过很像。夜深了,高地的网友还坚守着阵地——来自秦皇岛的文静美丽的驶向乌托邦和男朋友果冻我要喜之郎,还有漂亮的小可人儿APPLE。到窒息的时候天已经黑下去了。死亡金属像窒息、施教日只要一上场马上就会凑过来一拨长发男女,他们争先恐后窜上舞台,排成一溜,一起墩布般狂甩头发,场面甚为壮观感人。

樊瑞与水有铁风筝的虞洋,来了吗?我好象没看见。病蛹。这次新作品演得多一些,台下的观众每首曲目间隙都会喊“放开我!”可每次都不唱。根据我的经验新金属在演出现场一般会同时受惠于金属和朋克乃至歌特死亡的铁托,所以病蛹的受欢迎程度就不言而喻了。

木马。谢强演出前让灯光师把灯光全关了,底下的观众高举着打火机。谢强还是话不多,他涂了眼圈。演出前身旁的两个女孩兴奋地谈论着木马,我回过头问你们真的喜欢木马吗?你们听木马的音乐听哭过吗?她们说没有,我就说,我高三的时候,《没有声音的房间》,不知听哭过多少回了。说起来我和她们还真有点缘,后来发生的事情证实了“生命是一次奇遇”,也证实了这个世界的确还有真诚的友谊。他们唱了几首新专辑的歌,台下观众呼声愈演愈烈,有人开始落泪了,有人喊着木马的名字,有人叫着谢强。《没有声音的房间》,这是大家渴望已久的声音,曹操弹出了诡异的贝司前奏,谢强猛然斜甩身子,用拨片滚奏出天鹅湖那段残酷的旋律,一切的一切都沉浸在那慢拍的似乎在诉说一场残酷春梦的鼓点中。人们整齐划一地摇晃着身体,共同进入一个的木马虚构的温柔梦乡,在副歌中,人们哼唱着“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失声地哭了,在那时我所看到的所有人,都像《铁皮鼓》中的那个小孩般纯洁而伟大。《舞步》,鼓手胡湖打出渐强的节奏,人群炸开了,人们疯狂地跟着谢强唱“春天,老师们死了”,人们渴望木马,人们渴望返场,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有节奏地喊着“木马、木马、木马……”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动过了。当一支乐队成为一种信仰,当灵魂不再麻木,当所有的感情化为几分钟的旋律被心灵轻唱的时候——我找到了木马为我们揭示的潜意识中童年那个旋转不停的那段泛黄的记忆木马。

冷血动物的现场是最牛逼的,谢天笑偏瘦的身体里蕴藏着如此丰厚的能量和爆发力,他到每首歌高潮的NIRVANA式撕喊在传遍人群。台下的人有人喊着《雁栖湖》,有人喊着《埋藏着宝藏的地方》,我喊着《昨天晚上我可能死了》。冷血动物可以称得上够国际水准的GRUNGE,听它的现场和听专辑一样又不一样——那爆裂的气氛在专辑又怎么表现?台下的哥们儿一遍一遍地喊着“谢天笑牛逼!”《雁栖湖》,人们深情地唱着。我当时渴极了,却死活也不肯离开现场买饮料,因为冷血动物的音乐现场让人如此地振奋和感动,再说我一直在观众场地的最前面,就算能挤出这人山人海的人墙,却无论如何也再挤不进去了,我看见木马演出时我问过那个问题的那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女孩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罐装燕京,我就和她说我现在没法出去可是又非常渴酒可以喝点儿吗?她就把易拉罐递给我,我当时挺感激的。旁边一个男孩见了说,这样也可以啊,那女孩解释道,这就是摇滚,这感觉很好,共产主义嘛。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那是一种乌托邦般的理想生活,人与人之间互相善待,没有欺骗和谎言,没有权利和压制,没有暴力和战争……那就是WOODSTOCK的感觉啊!笑在一首歌结尾把身体埋在了音箱后面,大家从大屏幕可以看到他趴在地上把吉他抵在监听音箱上忘我地做着回授音效。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来自山东的谢天笑是个够传奇的人物,他那张瓜子脸、那凌乱的长发和迷茫的眼神似乎总能让我想起一部武侠片中某大侠的形象。《永远是个秘密》……

秋虫。不是视觉系吗?怎么没化妆?据说是衣服没选好。其实樱子无需化妆已够歌特,樱子的本来面目是纯真而美好的,她手扶着麦克支架站在舞台最前,忘我地做着艺术性很强的肢体动作,我觉得她像一只受伤的孤燕,世界是荒谬的,痛苦是永恒的吗?“我爱你恨的,我恨你爱的,我就是你们嘴里最肮脏的,我爱你恨的,我恨你爱的,我就是你们心里最唾弃的”。牛奔的吉他和张扬的键盘衬托着那种诡异的气氛,为台下的人们编织着一个秋天的童话。

夜叉。不知何时观众前排突然窜出了一伙四川来的娘子军,她们是特地赶来为夜叉捧场的,胡松一出场她们就疯狂地用四川方言欢呼着。胡松其实并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么凶狠,他极具亲和力,吉他的技术这次见长,《化粪池》把演出推向了高潮,歌曲开头胡松那加了失真效果器般暴虐的一声长吼:“来——”伴随着快速的吉他拨弦给人群中注射了一剂强心针,“弄脏一切……”那惹火的吉他SOLO带着凶光刺向喧闹的午夜。《发!发!发!》,人们齐省呐喊,气势震天。祖咒说,“重复就是力量”,夜叉后来破例又演了一遍《化粪池》,POGO的人群数目成正比增加,MIDI学校的董大哥组织大家集体从前向后冲撞,围圈子的 ,撞圈子的,交织着耳目一新的旋律,群魔乱舞——时值子夜0点,正是夜叉出没的时刻,每个人此时都成了这个不眠之夜的夜叉,为了来世的永生守夜。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在最后一首歌得到了证实,胡松被人从台上直挺挺地拽到台下,最后又抛了起来,失控的歌迷涌上去,摸着他的身体,把他的鞋脱掉一只,等他到台上发觉才只有一只鞋了,只剩下白袜子,就干脆把另外一只也抛了下去,后来幽默地说我没鞋了没法回家。

第一天的演出结束了,大多数观众都已经事先在香山近郊集体租了房子住,剩下的人们心里并不知道今晚要睡在哪里,随遇而安。这是我第一次来迷笛,同来的朋友有五六个全都走散了,我站在演出空地上看着忙碌地挥舞着扫帚打扫饮料瓶和碎纸屑的大婶们发呆。我实在渴了,随手捡起一个谁喝剩下的矿泉水瓶子便喝。场地人少的时候显得大多了,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就把场地打扫干净,留下一座座用黑垃圾袋包着的小山。我徘徊着,看着一个女孩一个人席地而坐,嘴里不知吃着什么。一帮哥们儿聚在一起聊着,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们是来自东北的含一样,还有内蒙的肖进宇。然后我们谁也没想到,有迷笛的工作人员叫我们说,都去大厅!那里可以睡!于是大家就都跟着进去了。晚上大家是挤在舞台后面那间兼作乐器储藏室的排练室中席地而眠的,我在那里见到了留着山羊胡子瘦弱内敛的来自口袋传播的老杨,我们聊着各自想象中的行为艺术,后来他说你们是来玩的而我是来工作的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就先睡下了。人们把地毯铺开,打地摊睡,横躺竖卧,有人手里握着《灿烂涅磐》,我身旁的两个天津人躺着聊着,我问他那串烤肉还吃吗他说你给吃了吧。我的V8还没来得及充电,看见居然还有电源插座这么好的东西,急忙走过去给V8和手机充了电,后来让给了另一位哥们儿。事实我在这间大厅中度过的3宿根本就没睡过,通宵聊天,或者发狂,或者发呆。在那寒冷的排练室,我认识了一个个天南地北而来为了3天的音乐来到北京的朋友们,我不断地将手机递给一起聊天的一个个朋友们,记下电话号码。他们有工作的,无业的,有上学的,退学的,有行为艺术家,也有农民。凌晨3点的冷夜,我用两支空雪碧瓶和一位来自内蒙并且自称是搞什么畜牧业重金属的,戴着祖咒一样的皮帽的家伙坐在屋里的乒乓球案子上合着一首首怪诞的,用东北秧歌的手镲(不知是谁放在那的)奏出来类似的宗教音乐。女孩们抽着烟,有沉静的,也有放肆地聊着的,还有昏昏欲睡的,我想用DV记录下这里的一切,可是我那该杀千刀的二手SONY电池又他妈的没电了。我挨个给各位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的女的可爱的朋友们发着西瓜霜和金嗓子喉宝,一会儿就没了。第二天晚上同样没地儿住的液氧罐头主唱张宇也过来了,一帮北京铁托围坐一团,他们给张宇递烟抽,客气的张宇和我们聊了一夜的音乐还有飞大麻的亲身体会。我几乎是一夜之间结识了整整一个连的中国摇滚编外部队的战士,他们中有董存瑞也有黄继光;有狙击手也有排雷手;有急行军也有自卫队;有雷锋也有列宁。他们前赴后继,勇往直前,他们热血满腔,他们勇者无惧!他们,他们就是未来的格瓦拉,他们就是未来的萨特,他们就是未来的KURT,他们就是未来的……这次看迷笛对观众们感想最深的就是一个个来自乡村的摇滚从业者终于开始浮出水面,农村包围城市啦!中国农村/边区摇滚事业大有前途!将近清晨的时候,曾在摩登天空任职的李洋在大厅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大鼓、几个汽油铁桶,精神突然亢奋了起来,到处寻找可以作为鼓棒的东西击鼓,后来才知道这是第二天液氧罐头演出要用的打击乐器。而此时,大多数的同志还都淌着新鲜的哈拉子游弋在梦乡中。

李洋和我在凌晨5点走到了那曾经繁华现在秋风瑟瑟的商业街,看见有个小摊刚刚摆出了桌子,我们凑过去,住在迷笛附近平房的老大妈客气地过来给我们倒上开水喝,李洋只穿了件短裤,冻得抱紧身体,他要喝粥,而我要赶首班车趁着上午的时间回家赶紧把我那撞坏的相机镜头给修上。到了家把相机给我爸,我那天才的爸爸三下五除二就把变焦镜头修好了。急急忙忙吃饭,我妈还在不停地发着牢骚:“死孩子往哪野去了!瞧你还象个人样吗!你鞋根呢?”这时我才发觉POGO的时候我军靴的两个鞋根全他妈挂了!什么都没想穿起我堂兄只有在单位足球比赛才用的那双破球鞋就走,看看表,已经12点了。上车,倒车,动物园,去瑞王坟的714还不来这时有两个戴着墨镜的女还冲我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去要看迷笛,我说是,我们就站在路边一起等车,后来通过聊天才知道她们是北京的韭菜和大连的赵阳,她们来看她们的朋友美好药店。车上很挤,热得出奇,我们把车窗都打开,一路聊着圈子里的事,孙志强的独立电影,肖容刚生的小女儿。一位本来已经说第二天不来的朋友突然发短信说他现在已经到了,而我们的车还慢腾腾地在马路上走。破车到了迷笛已经3点了,那时正是guitarchina.com举办的琴友会演出。

第二天的第一个出场乐队是AK-47。这支多元素揉杂的重型乐队最令人称道的就是他们6个人统一的摩托手制服了。老猫神气十足,右脚踩在监听音箱上支撑着身体仰天长啸。孟庆旺的机械化电子采样使音乐总体呈现一种异常狂躁的冲击力,似乎找到了这个后工业社会中最薄弱的要害,肆虐攻击。大家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摇摆,冲动的人群爬上了舞台,而由于个子矮没有上去的乐迷扶着那蓝色毛毯盖着的台子,准备伺机而动,后面的人们友好地托着他们的屁股把他们都顶了上去。后面有人朝前扔罐装可乐瓶和矿泉水瓶,带水的不带水的,砸中了前面的人群,有的人兴奋,有的人咒骂着,而我一直在捡,然后把水倒光,在音乐的高潮前夕的那个时刻准确地投到舞台2米以上的高空位置。

髓,这支成员来自四川上海新疆法国的乐队做出的东西是低调怪异的,以前的确很少露面,我想需要足够的对低调朋克和歌特的聆听经验才能听懂他们的音乐语言吧。当时我渴了,出去买饮料喝,路过的那片小树林下有累了的观众三一群俩一伙地蹲着喝酒聊音乐,走到舞台对面的尽头有迷笛的人在买饮料,罐装可乐或燕京都是2块,买2瓶送一本彩页音乐节演出乐队介绍。我看见大名传天下剃了光头的颜峻在和人聊天,时间太紧没过去。

Discover,清纯的流行乐队。

零壹,以前的恣慰。99年底豪运的那场演出使他们名声大震。最有口碑的是他们对效果器的创造性运动,据说他们用三十多块不同音色的效果器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音效,现场的聆听体验一定值得炫耀。

声音玩具,以前的朝圣者的背叛,四川成都。时间是下午5点左右,其实这个乐队更应安排到彻底的天黑之后,后来黄昏打灯时的感觉就非常不错。3个人沉默低调,音乐整体构成诡异而强大,浓厚的BLUES情结带给人GREATFUL DEAD般迷幻而难以言表的音乐快感。主音区波毫不张扬,他留着平头,他弹琴时没有一头长发可甩,时而背着琴忘我地晃动着身体时而似低头沉思,指法娴熟一丝不苟有章有法,和JOY SIDE、脑浊、AK-47和CMCB这些朋克/说唱乐队风格形成强烈对比。他浓眉大眼,在台上还像个倔强的小孩子,有人说他们的乐队最适合飞到HIGH的时候听。我想声音玩具是本届迷笛艺术感觉最好的一支乐队。蹦累了的人们静了下来,静静地感受着这涅磐般的器乐演奏。

反光镜演出前我在他们卖乐队T恤和胸标的地方看见了叶景滢,他的发型变得顺滑多了,颜色回到了正常该有的色儿,体型没什么变化,也没戴平时的那双眼镜,安静地和人聊着。然后顺着拥挤的人流去SUB JAM那儿取资料,完后一眼就认出春树在高地联络处旁边和一个女孩说话,其实我除了春树的作品和网上发言并没见过本人,但一眼就认出来了,“肯定是是春树!”,我在离她10米远的地方用长焦镜头拍了照。反光镜开始演出……当时春树穿着一身黑色低胸吊带,刚开始一个人,POGO开始了,大家开始一起涌动起来,我看见了春树当然很兴奋,就兴奋地追着她撞(友好地!),然后后面就开始有人朝她的方向挤过去,当时人都乱成一锅粥了,所以没看太清楚,只是觉得不太对劲……从她的表情看出来的,然后只听春树气愤地扭头对着面骂了一声操你妈,我断定肯定有人故意撞她了,就从侧面拉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拽过来。再后来人群涌动,高潮迭起,我也谁都不顾了,和大家一起撞圈子玩。我一直兴奋,抽出空和春树聊了几句,她那双有神的大眼睛告诉我春树还是原来的那个春树,和一些人的评价乃至恶意中伤是挂不上钩的。

这是春树事后的回忆文字:“反光镜一上台,我们就拼命往前挤。其实朋克演出就应该根据着装和发型决定观众是否站在前排。当那熟悉的旋律一响起,人们就开始POGO了,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但一件事让我非常恼怒和伤心:在POGO的过程中,居然有人趁机摸我的胸和裆部。可能是因为我穿的又少又短。我当时都傻了,没想到朋克乐迷居然这么没素质、这么恶心。接下来继续POGO的时候,这种情况又发生了,有人狠狠地捏了一把我的胸部,我反应过来后,回头大骂:我操你妈!!!!!如果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真恨不得打死Y的!这件事让我心情一落千丈,根本没有心情再去撞。他妈这事儿让我很郁闷!!”从这件事上我感到中国的乐迷素质确实有待提高,其实大家玩得开心就好,我的相机长焦镜头被撞坏、胸口撞得巨疼现在还不敢用力呼吸我都不会说什么,因为出来玩就肯定是这样。问题是——这件事从本质来说就是有意/恶意的,这就让人感觉说过不去了,这涉及到性骚扰乃至人权问题,我想不必细究大家都会清楚,人权以及对人的尊重对于女性来讲尤其体现在性/生理/身体的问题上。真希望类似的情况在以后中国任何角落的任何人参与的摇滚现场不再继续发生。

北广的朋友辛钊说,叶景滢的鼓是北京圈子里朋克节奏打得最牛逼的,作为学吉他半吊子后改行学打鼓打了五六年的我来说他的音乐现场当然是个研习的好机会——可当时哪他妈有机会看台上啊!后面的人迎面撞过来了!一下子躲不开只好原地蹦了起来!群众自发地组织商量着怎么奔跑着由前往后撞,戴眼睛的男观众和文静的女孩一脸恐惧拼命地朝后面退,哈,多么可爱的人民群众!《无聊军队》那“建议零售20元”的套装曲曲短小精悍,反光镜和脑浊尤其突出,对了,69的梁巍现在干吗呢?所有乐队演出所用的底鼓和桶鼓是迷笛和赞助商赞助的,军鼓和镲片按自己风格自带。“其实我就是个无业青年!我操!(卡——卡卡卡!)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人们边POGO嘴里还不闲着,“大家来唱吧 笑吧 跳吧 闹吧”,“有人在说‘饶了我吧’”——SKA就是SKA,我的印象中它的曲风就真的是符合那种朋克无业青年居无定所目空一切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处世态度,这音乐愣头愣脑得让人连POGO都找不着可以下手的节骨眼儿,而只好像个傻逼一样小鸡啄米似的瞎跟那儿鼓捣,不信你现在试试这个反光镜经典节奏:“咚哒、咚哒、咚哒哒、咚哒”——“我有一个开心的地方,他的名字叫嚎叫俱乐部”……

TOOKOO,RAPCORE,乐队表演经验是相当丰富了,歌词有日文,当时我上厕所了,没听清。现场表现挺棒的。迷笛的厕所都他妈堵了,大家站在外面尿,门上贴着几个极限运动网站的不干贴,据说晚上有人在厕所里面做爱,想想那滋味肯定够爽的。军械所,“中国的PANTERA”,这支POWER METAL让许多人亢奋一起,乐队一上台还在调试效果器就已有人纷纷跃上舞台。先是一个男孩上台POGO。激动得脱了仔裤,露出了内裤,左右晃着屁股,然后另一个染发帅哥也上了台,先是行着金属礼,扮着鬼脸,后来就伴随着台上的金属和弦和台下的哄吵激动地掏出了鸡鸡,台下轰鸣,不过第二天据我认识的那两个来自天津的狂热金属美女死党评价,“它太小了”。

星期三旅行,以前的茯苓。来自四川成都清澈迷幻的电子乐音。娇小文静的主唱吴卓玲一上台就对着话筒说希望玩累的朋友们这时候歇一歇听听我们为大家带来的音乐。律动鲜明的TRIP-HOP交织着吴卓玲美好的英文吟唱,男孩女孩们都安静地听着看着,情侣们依偎着,记者们拍着,远空的月亮静静地照着这里的美好——连香山都安静地睡了。

沙子,我曾经问过身旁一朋友沙子到底该怎么归类,什么风格?爵士?FUNK?答案是就是沙子风格。《膏药》,大家都兴奋地跟着刘冬虹风趣调侃的唱腔喊:“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儿子革命啦!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跟着儿子革命啦!……”一升调一降调,场面极为壮观有趣。沙子专辑中我在廊坊的表哥许林的同学武萌科还露了一小脸,据我表哥说他就是一个无业痞子。报载,1998年某月,北京音乐台DJ张有待同志因为在《新音乐杂志》播出乐队《膏药》一歌,而致使该节目被强令改为录播——也就是说,要录音审查通过之后才可正式播出而不是直播——各位摇滚爱好者,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地!心里哇凉哇凉地!

扭曲的机器,王晓欧昨天在CMCB已经和大家打过招呼了,这次又博得热浪般的掌声,他身着运动服运动帽胳膊上露着文身,标准的HIP-HOP街头打扮,倒抓麦克风,做着黑人说唱手势,挑逗着大家的说唱欲。笔者自己有一套仿弗洛依德性欲理论的说唱欲理论——人在未学会歌唱前,说唱欲是最强的,随着时间推移,后天习得与乐理相关的诸如旋律音阶,说唱欲降低,音乐/旋律欲增高,但潜意识中,人人都会有强烈的说唱欲——所以,当在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嘿嘿,我就不用多说了吧。扭曲的机器显然比CMCB更受欢迎,我想原因大概就在于衬底的节奏吉他和原声鼓所特有的力度吧。“没人给你面子!看我怎么办!没人给你面子!你看怎么办!”“你们这群疯狗,你们这群疯狗,……”“YOUR DOG,(吭吭吭吭、吭吭)MY FUCK!,(吭吭吭吭、吭吭),YOUR DOG,(吭吭吭吭、吭吭)MY FUCK!”人们上窜下跳,台上的明星觉得很给面子,底下的人们觉得很过瘾,旁观的人们觉得很有趣,迷笛的学生觉得很平常,记者们觉得很有卖点……

废墟,feixu.net,和声音玩具相比,两支乐队我喜欢程度差不多,同样的低调,同样的艺术化旋律和歌词,但显然它比声音玩具更黑更重。周云山体型越来越瘦,还留着那撮著名的山羊胡子,他挎着吉他挥舞着手臂,像要从对面的空气中抓出东西一样,那样子很凶,看了后怕。我突然想《由的边缘》中的那个镜头,“到处都是骗!”在他的音乐中,我能感觉到悲伤和愤怒交织的一种情绪,这种刺痛的情绪的流露是废墟之所以具有如此巨大的感染力的关键。沉默的老二自顾自地弹着琴,曹操还是和在木马中一样,JOY DIVISION般沉稳又略显诡异的BASS LINE走向衬托着周云山扭曲的旋律。什么狗屁白领小资青春期发泄还有RAVE摇头丸都在这样一种鬼灵精怪的音乐中归于无形。和颜峻的谈话中,周云山一再表示他们的音乐“无可形容”,他的野心是“把什么东西刺进人们的灵魂里去”,我想他已经做到了吧。“幸——福的未来,美——妙——的现在,妈的幸福的未来!”“我一脚踢烂——踢烂一个社会只需一脚……他脸都红了,脸红了”。一首歌中,他学着少先队员幼稚的样子行着队礼唱着“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台下有的茫然有的好奇,只有我身旁的哥们儿清楚这是反讽,我和他恶心地唱这似曾熟悉的旋律。

日本的BRAHMAN演出时出了几场打架事件,其中就有我。本来就他妈国庆节,日本人又来掺和,您想人们能服气吗?我当时是在人群最前边不了解情况,事实上前面站满了日本人!台上调试乐器,带水的矿泉水瓶争先恐后飞上舞台,场下的人群中开始发出刺耳的叫骂,贝司因为中招过多不得不换了一件T 恤。主持人几次走到话筒前试图控制局面都未成功,台上台下的工作人员都极力控制着情绪,试图与骚动的部分观众沟通。演出开始,乐队唱第一首歌时一只鸡蛋飞上乐队主唱头顶,他不动声色地抹掉继续演唱,然后是一块块土,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底下的人感觉很爽,正好我刚从外街买吃的回来,有馒头片和大饼,当时我看大家都在砸,感觉很好玩,就咬了一口烤馒头片,扔了上去,没砸中,也没想砸中,后来又砸了两个,然后大饼也扔了上去,我正乐着,只听脑袋嗡的一下,一回头,一个穿着“保持朋克精华”的男孩在愤怒地看着我,我他妈当时就没反应过来,后来听他说话才知道他是他妈的日本人,我拉着他的衣领子说操你妈你给我过来,然后出来一个人拦着,大概是中国的乐迷,我跟他说不行,我问他你会日语吗,他说会一点,我就和他说我要和他解释一下你给我翻译一下?他说不好翻译。我和那日本人说了几句话他大概没听懂,当时我正好带着PDA,就用手写输入了“我们的表达方式和你们不同,我们越喜欢一个乐队就越无拘束,所以会这样,请谅解。”他看了一眼实际并没怎么看清光线太暗,但却友好地搂着我的肩膀,用流利的汉语说“一起看吧。”于是我们一起POGO,为台上友好地喝彩。我当时想的确人们需要相互善待,不单包括人与人之间,还包括国家与国家,组织与组织,社会与社会。后来舞台下的一片就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了,几个疯狂的日本男孩随着台上POGO,有几个日本女孩随着节奏跳一种日本气息很浓的舞。一个典型的日本矮女孩用日语欢呼着。他们的中文非常棒甚至连京腔都惟妙惟肖,我还以为是留学生,后来一问说不是上学的。直到现在张帆校长还后怕的是,当时扔上去一个玻璃啤酒瓶,不过没碎。这是整个音乐节惟一飞上台的酒瓶子。迷笛音乐学校发动全部学生巡视,禁止入场的有两样物品:瓶装啤酒和纳粹标志,但还是有个别的观众把瓶装啤酒藏在包里带了进来。演出后我到后台歇息的时候还看见张帆正在处理这件捣乱的场景,谁能想象到最后演变为一场国际纠纷?报110恐怕都没什么作用。Brahman乐队事后与张帆交流时表示,他们觉得这种遭遇很正常,他们在日本国内演出时,如果有人不喜欢的话也会扔些鸡蛋什么的。“这次对日本乐队的反应,是我们音乐节的一个失败。”张帆坦率而沉重地说。摇滚音乐倡导自由平等、和平宽容的精神本质在这一天被一群青年丢弃。“摇滚乐本质精神的丧失,跟整个商品社会的现状有关。”张帆说,安全问题永远是音乐节最为重视的。音乐节一直保持了现场不部署警力,而由学校工作人员与学生维持秩序的宽松传统,但这也很需要观众的理解与配合。今年现场的三天中,辖区所属的海淀公安分局香山派出所出警四次,原因都是校外小吃摊失火之类小事故。“香山派出所说得很清楚,他们有压力。因为每次报110都是打到市局,再转辖区,每次都要挂号,所以当地分局和派出所都有压力──他们的具体负责人也有业绩考核、奖金挂钩……我不希望给他们带来麻烦。”张帆说。事后香港共同社报道:“接连发生的齐齐哈尔日军毒气弹伤人,及日本旅游团珠海集体嫖妓事件,令中国国内反日情绪高涨。上周四在北京举行的一场万人摇滚露天音乐会中,有廿名乐迷突然向来自日本的Punk乐队‘梵’投掷啤酒樽及鸡蛋,击中其中一名主音歌手,演出一度被迫中断,音乐会几乎演变成反日骚乱。”后有网友评论:“日本乐队上台以后,有人装模做样做愤青状,喊口号烧树枝,有用吗?牛B怎么不上台砸琴打人扯线揣音箱?跟隔着大街对骂他妈一天不动一拳头的傻B有什么别?这些人忘了音乐的含义,是交流是和平,人民都是团结的都是受害者,把音乐和政治扯上关系有意思吗?当时侵略中国的国家多了,现在何必还要听国外的音乐?这种所谓抵制和文革有什么区别?别他妈装愤青了,还是踏踏实实做音乐吧!”我后来又和通过《自由音乐》1的“编读对峙”认识的在北广读电视摄影的辛钊讨论过这个事件,他的话发人深思:“人家来你这里演出是尊重你,人家上台说了哪句反华的话了?他烧中国国旗了?如果说了烧了你可以动手砍死他,可人家是在好好演出,多动脑想想,学会尊重别人、接受别人吧!”

第二天最后一支乐队,瘦人。戴秦一身运动服,上台第一句话好象是“所有的人们!都伸出你们的手!……的人们……在草坪作爱的人们!”让人感觉这还真是中国的WOODSTOCK。因为鼓手又是日本人,爬上台POGO的居然全是日本人,台下平时留出的POGO场地也没一个中国人,中国乐迷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那群日本人,用京腔喊着:“牛逼!”我很奇怪他们怎么这么熟悉,我问一个卷发有着日本女高中生式瓜子脸长发的日本女孩:“你们很喜欢瘦人吗?”她说很喜欢。一个日本男孩肩上扛着女朋友兴奋地摇摆,我还追着一个日本小妹妹撞了。瘦人的整体非常活跃,互动感很强。其实也许从黑豹时代开始,中国摇滚就一直同日本有着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去看看日本网站yaogun.com吧。

第二天的晚上是越来越冷了,我是在那大厅中一个可移动的篮球架子的塑料底座上睡着的,身旁的摇滚同志依然在聊着,我从到这个在毗邻中关村的上地信息产业基地的著名的中国摇滚集散地东北旺专攻IT的学校读人工智能以来我感觉我的精力愈发过剩,晚上不睡觉早上还照样5点来起读书组乐队两不误且饭量大增,我妈说我得了甲亢什么的,而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高兴的不高兴的实在让我累了,于是倒头便睡。隐型眼镜都忘摘了,起来的时候眼睛干得要死,又没有了护理液,只好找了一点别人喝剩的纯净水涮了一涮,光倒腾眼镜就用了一个小时。事实我早已习惯这种露宿街头朝不保夕的生活了,我觉得我的生活很过瘾。八九点开始朝学校门外走,经过学校围墙,仔细地欣赏了一下军械所的涂鸦。走到了外街,那时许多摊位已经开始占上人了,但人们大部分还都没起来,老板们在站晨光里等候着人们的光顾。我看见了口袋传播的老杨在整理成批的光盘,他看见我向我点了点头,我和他打着招呼。我看见摊煎饼的也都出来了,我也感觉饿了,两块钱一份,“来两份”,我就知道一份不够。我正在等着香喷喷的煎饼做出来,迎面碰见了前一天听木马时碰见的那两个女孩,才知道她们从天津来,在外院读书,昨天给我啤酒的那个女孩叫唐棠,还有美丽的文静女孩鸭子。我买了两条印有格瓦拉头像和“摇滚你的生活”的毛巾,共花了15,送给她们披在肩膀上。我们一起逛着聊着,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我们拉起了手,顺着那平直的马路走下去,蹲在道边晒太阳,就在那温暖的秋日阳光下,我们互相聊着彼此的经历,我聊起了我在极度抑郁状态下度过的几年生命中的最低谷,我用100粒安眠药在一个荒郊野岭自毁的绝望幻想,还有我生命早期由于人际关系紧张而深有体会的比弗氏理论及来源于我自己的精神分析的典型案例,这时候唐棠笑了起来,鸭子默默地解释到,她不是在笑你,而是在笑,我们想得为什么这么一样——我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想这是我一生中一段如此坦诚的令人感动的谈话,它实在是太宝贵了。我们回到了现场,坐着,聊着,同时也等待着下午的演出。一个人戴眼镜的男子和我搭话,看来很大了,我才得知居然他就是我经常在高地调侃的“我们都是有病的人”——一位来自河南的不好说笑的男子。然后,我看见了麦子,就招呼他,拉着他坐在那片舞台下方的露天草地上聊着微的《水》中封面麦子画的那张油画、他最近要拍的电影、《现在主义麦子》、《水》中效果器的音色、甚至还有他那画着他的大麦耕种社的标志的运动帽和他已经递掉的长发,他现在住在通州,依然是居无定所,和别人蹭饭吃。他穿的一身破破的运动装,不苟言笑地谈起他为纪念911而做的借助朋友军队的直升机拍摄的行为影像《哭世界 笑世界》,在他那瘦弱的身上我感觉我仿佛看见了梵高的影子,而聊起春树,他一直回避。直到他离去,我身旁的抽烟的唐棠还一脸茫然,“这是谁呀”,“我们都是有病的人”于是开始解释,他(王平超)——《北京娃娃》中的赵平,那个W就是微乐队。然后,刘洋和来自内蒙的特木勒和一群朋友开始聚在阳光底下抽叶子。唐棠、鸭子躺在草地上安静地晒着太阳。唐棠还对音乐节提了一些有价值的意见——当时是丹麦的那个乐队在调试乐器,而当时音响里放着加州旅馆,她说这实在恶心,应该放我们国内的东西!还有散场后应该处理好交通问题,比如说应该有管理者为大家服务,去XXX方向的到哪里坐车,最好是统一的旅游大巴之类的。后来又聚过来一群朋友,我们认识了在三峡大学读书的小小的可爱女孩丹牧,她们几个女孩们凑在一起就开始疯了,没聊几句就开始大声地聊着性话题,而我现在才知道女孩对性伙伴私处的大小是如此在乎,哎。丹牧她们夸奖我很纯真,让我继续把这份纯真保持下去,我听了这话心里很感动,我问怎么看出我很纯真,她说从眼神中。我们后来又认识了MC高耀扬、大江、黄培培和北应大的好哥们儿安贺,他们聊到在城市中漂浮的欲望、聊到被烈焰炙烤的青春。我说呆会弄瓶空气清新剂,等POGO时对着下面狂喷,不过最终没实施。鸭子在我的PDA上熟练地玩着苹果棋,我出去买了煎饺子,取了口袋音乐的大幅海报给大家分发着。在摩登天空代理销售处我交了点押金,把《非音乐》6上刊出的我那封给李文枫的信拿给大家看。有人穿着无聊军队的甲克喝着酒,有人穿着“向雷锋同志学习”的T恤,也有人在上衣背后写上“为自由而生活”……人一下拥挤起来。

液氧罐头。它的打击乐在圈内津津乐道有口皆碑,尤其是除了打击乐李仲秋,还加了在迷笛学打击乐的重型打击乐手迟功伟。瞧那阵势吧,上台前就摆上了包装鲜艳的汽油桶,左边几个右边几个,还有一面大鼓,你猜用什么家伙打?看着特恐怖的一巨型鼓棒!和AK-47队员一样,乐队全体是统一桔黄色的运动服,他们的台风让人想起SLIPKNOT,生猛狠辣。音乐一开始,迟功伟用重工业废品击打出的重工业节奏煽动着一场势必天崩地裂的工业暴乱,然后王磊极具杀伤力的双踩开始乘胜追击,在这个时候,能留下的恐怕只有工业巨响和隆隆的吉他噪音轰鸣了。《痛苦杀死我》演罢,张宇向台下说,在我们的生活中,《这一切变化无常》……最后大鼓从台上被推下来,一帮人哄上去,有人开始拿脚猛踢,液氧中谁的戴眼镜的的女朋友跑过去气愤地质骂着,双手护着大鼓,后来和人一起搬走了。什么,我没听过他们的东西,演出前我一声吼叫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呀?”后来才知道,哦,玩FUSION的,FOLK、迷幻、JAZZ、GOTHIC、FUNK、噪音、民乐、话剧、行为艺术、即兴的一种大杂烩。多元化的风格给人一种全新的聆听体验,其中鼓手来自瑞士。

死逗乐。武汉朋克。主唱/吉他张海,典型的武汉人的倔强形象——“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按此理论,湖北人甚至可以说是中国最适合搞朋克的一个省。所以,武汉才会有和北京无聊军队一样的军队规模,并有一套完备的军营体系,武汉有:生命之饼、死逗乐、以前的愤怒的狗眼,后来的粪狗、乱日、坏牙、破浪、大屁股和女子乐队NO PASS,后来还有成员加盟北京的哎呦,无论规模还是装备都不次于北京的无聊军队,他们搞的朋克杂志CHAOS还在陆续推出,值得关注。这里必须一提的是,本届音乐节的主题是摇滚放对虐待动物,而张海更是不止一次地在网站和杂志等媒体中倡导素食,他自己就是个素食主义者,“我想大家都有坐火车的经历,你们是否喜欢在硬坐车厢里十几个小时连脚都伸不直的感受?是否喜欢象烤箱里一样人挤人堆得象沙丁鱼罐头,整晚甚至几晚都被迫站着蹲着,闻着夹杂着汗臭味尿骚味的污浊湿闷的空气?你能忍受这种发疯的感觉吗?如果你也不愿意,那动物也是有生命,有情感,知道痛苦的,它们生来就因该被另一种生物这样对待吗?想一想人类对待那些动物的态度和纳粹对待犹太人有什么区别?”——他在杂文中慷慨激昂地质问到。他们的网站wuhanpunk.com,我在这里更多地谈及他们的音乐精神而非现场,因为我觉得朋克精神实在是太重要了,其实我只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当台上在砸毁乐器的时候,当台上的乐手当众脱裤子的时候,当不要门票的地下演出一次次地血本无归而又执着地在警察叔叔的看守和的恶劣的设备下进行的时候,你曾思考过:“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吗?——邱大立说:“愤怒不能只顾得枪子儿,而忘记了靶子。”

水中,旋律型的POP ROCK。

施教日,双踩,然后是呕吐一样的低声死亡金属标准唱法:“呕——”,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天津那个死亡金属乐队取名“呕吐”。先是一个有人用碳素笔涂了死亡金属的脸谱窜上舞台,然后成群的人们争先恐后地爬上舞台,先爬上去的同志们胜利地欢呼着。“金属不死!”台上在叫着,台下的金属狂人向上面行金属礼,舞动双手,夸张地做着鬼脸,成群结队的长发的人群跪在主唱脚边,甩着长发,虔诚得像正在朝圣膜拜的信徒,而主唱就像在施魔法的教主威风地弹着是燕尾形琴身牛头形琴头的黑色电吉他,我想这就是“施教日”的来历吧。远远望去,人们的头发甩动形成了一片多么壮观的黑色瀑布群!性感可爱的唐棠早已做好上台狂甩的准备,她身着黑色紧身背心,胳膊上让我贴上了音乐节贴纸,牛仔裤,腰上还系着上衣。我托她上台,她像小鱼见水一样兴奋起来并很快成为镜头的焦点。后来我又先后把几个哥们儿还有小小的丹牧托了上去。我开始学会把相机藏在舞台底下的木隔栏里以及用双手牢牢扶在舞台边上防止人浪袭击。台上台下混合着汗水啤酒香烟可乐和荷尔蒙的味道,观众们都像着了道,人们都疯了。从后面的人群中不断扔过来手雷般刚打开还喷着泡沫的可乐瓶,砸中了人,溅得大家满身满脸,还有飞上舞台的纸飞机。新浪的记者一直在舞台上拍着。POGO我捡到了一串钥匙一个打火机大声问是谁丢的可没人应声。始终有个衣杉褴褛的拣破烂的小孩提着麻袋拣着空瓶,还有几个老大爷老太太冒着被击中的危险在场地中转辗只为那几块仅够吃饭的钱。一天下来,每个人的嗓子都哑成那样了,这时候随着施教日吼叫最合适……

声音碎片,四川成都。“中国的RADIOHEAD”。

美好药点店的行为艺术有点儿意思,何国峰身上挎着一个自做的用包装瓦楞纸做的鼻子的模型,掩埋了他整个身子,下面一个嘴,一会从鼻子开始流鼻涕,也就是用丝线呆着一条丝巾,一会“鼻涕像精子一样从嘴里射出来”,丝巾一条条地抛向台下,大家都笑趴下了。这情景若让海淀随便哪所的大学校长或讲师看见了,肯定鼻子都该气歪了,“胡闹”之类的词是肯定会有的。郑志勇的SAXPHONE令人叫绝。打击乐郭展翔甚至还用到了液氧罐头的那只大鼓,还有那天晚上我们在大厅里玩的手镲。何国峰的唱腔怪异,大多是白,说的好象外族话。还有一个用脚抽烟喝酒的残疾人和一个头戴长筒袜的小丑作秀。后来的SAXPHONE吹得比《红旗下的蛋》之后那段东西还乱还噪。

二手玫瑰,最令人感动的乐队,我不止听一个人说被这支乐队感动得一塌糊涂。梁龙打扮得就像要出嫁的东北红花大姑娘,妖艳张扬,红色花袄花裙子披肩发还插着红花,弹一把缺角民谣,他开场用东北大秧歌唱到“大哥你玩摇滚啊玩它有啥用啊”!一张口就赢得叫好。然后白道:“据小道消息,在迷笛学校门口有一帮艺术家集体搞破鞋。这其中有老有少,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有搞电影的,有搞美术的,听说还有搞摇滚乐的。”陈劲还是戴着太阳镜支棱着那头短发,瘦瘦的吉他手头发上染了金粉,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舞台最近的一个人喊:“陈劲牛逼!”陈老师连眼皮都没抬,结果有人喊:“装啥玩儿你呀。”您说音乐的力量大不,短短几分钟内大家都跟着变东北腔了,连从广东来的一哥们儿也不例外——“可是我的地外地口音呦”。“究竟摇滚累坏你的身子儿,还是累坏你这个人儿啊!”“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在卖!”“我们的青春又要开。往哪开?往枯萎里开呗……”——这么美好的憧憬的音乐,我身旁来自天津的文静女孩鸭子激动地哭了,我默默地为她擦眼泪,我当时心情更加不平静,我似乎就看到了天的尽头,我们就穿行在最绚丽的那道彩虹上。台下的人跟着唱,会唱的不会唱的,这让我想起了WOODSTOCK‘99 LIVE哪个瘦高个光头主唱颇震撼人心的万人大合唱。“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吉他把吉他放下来想靠着台下SHOW一把,没想到被乐迷们一把拉下水掉了下去。二手玫瑰,本届音乐节最让人感动的乐队。

战斧,我最喜欢的是那首《下沉》,当时已近黄昏,灯光暗了下来,我第一个在前台点燃了打火机,举过头顶,“下沉……下沉……下沉……下沉”,我把打火缓缓移下来,一直到脚边。后面的人都被感染了,慢慢地,一片红红的火星在摇,甚为感人。

女儿红,演出的时候我想明天外街卖地下小样的大概就撤了,就赶紧出了场地想趁着还没收摊买些珍藏品要不以后后悔。可是上届的现场VCD要价40实在难以承受,又看了看其他的东西就开始往回赶怕错过了下场脑浊的演出。只见一辆面包堵在道上,里面的一开车门,哐的一声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一看原来是个人穿钢钉甲克闭着眼睛浑身稀软一动不动,那简直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丫肯定是来看脑浊的,喝多了,男男女女好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把他抬到了迷笛的草坪上,估计也看不了演出了。旁边住附近小平房的卖茶蛋的老太太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她那无辜的眼神仿佛在对我说,你们这帮年轻人啊。

脑浊。肖容牛逼大发了,他留着菠萝一样的头型,由毛发组成了一个个黑色斑点,一身标准的朋克行头。我突然想起了摩登天空做的2000年专访录象中肖容那副无赖派头:“2000年我们要做比摩登天空还要摩登的音乐”。有人做了无聊军队北京朋克的旗子,一个迷笛的老外带领着大家撞圈子,那老外体力煞是惊人,居然能就在台上跳水,然后不用人接360度跳到土地上,大家看着都服了!人们拥上去用自己的方式慰问着他,拥抱、拍肩,我冲他伸出大拇指,他冲我笑笑。朋克就是有强烈的表演欲和毁灭欲的, CLASH、SONIC YOUTH、IGGY POP甚至OFFSPRING也不例外。观众冲肖容嚷嚷着,有人伸着中指,有人中指食指一起伸,FUCK X2。兴奋的人开始从台上往下跳水,有技术高超的专往人堆里跳,有一哥们儿够惨的,跳到地上没人接,摔得立马动都动不了了,大家一看出事了马上冲过去抬他,可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居然还有工夫做着手势。人群中有一漂亮女老外,不知是不是无聊军队的创建人留学生TINA。其中一个喝醉的穿皮甲克的胖朋克好象还和一个骂朋克的金属打起来了,屡次打起来,后来指着对方话还没说完就倒地不起后被众人具体就不说了。台下有人喊“FUCKING DISCO”,脑浊也唱了几首新歌,英文为主,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大学生都是狗屎》。等演出完毕上厕所的时候一起聊天的朋友们都一致喜欢OLDSCHOOL。

丹麦的BLISTER(水泡),动听的音乐。那长得挺标致的大胡子老外从一上台调试乐器开始就向台下一个劲儿地抛气球,成串的,单个的,大家笑着把一个个大气球在空中传递着,那气氛让我一下想起了WOODSTOCK'99。后来人们开始把一个个气球捏爆——弗氏心理学说,人的内心都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破坏欲,而表现在摇滚身上就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大胡子主唱弹一把箱琴,它的音乐气氛渲染得挺棒的。

张浅潜怎么没来啊?

痛仰。遗憾的是那时我已经浑身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好扶着舞台做着手势。而下面的人浪随着音乐摇晃,最后的狂欢呀,怎么不热闹?本来已经说好不允许在到台上来了,可是局面失去控制,工作人员刚开始制止,可后来寡不敌众,败下阵来。台上成的观众的天下,人们拼命地向高虎挤,人们亲热地搂着高虎的脖子,好象还有个爷们儿亲了一口,那场面让人想起了牛德华。来自加洲的一个高个子老外在不停地选着角度拿DC拍着照,后来才知道他是人大留学生,中文名叫葛瑞华,他的中文说得地道极了。其实我觉得痛仰有些曲目像RATM,节拍虽缓但极具冲击力,并不适合像其他乐队那样POGO。舌头的贝司朱小龙上台客串,他走向话筒对昨晚的事件表示了愤慨:“像昨晚那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高虎倒抓麦克风,带领着这支千人组成的正义铁军怒吼,声势震天。有记者在高虎前面拍东西挡住了观众,人们哄他下台。高虎唱了好几首新歌,春树后来在文章中说“痛仰唱的时候我基本上没撞。我个人感觉,不对请指正:一个乐队,在面对着台下众多乐迷的时候,唱的都是我们所不熟悉的新歌,无异于手淫。”对此我不敢苟同,因为我感觉这是有点行而上吧,如果这样你不就是不允许人家进步了吗,哪个乐队不期待自己的新作品比以前的更牛逼?空气中流淌着一个手势,人们尽情地享受着这最后的狂欢……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舞台外相比简直是超然物外的,这里没有权势虚荣和勾心斗角,有的只是令人感动得流泪的真诚,这里是世外桃源吗?这里真的与世隔绝与世无争吗?中国所有热血的激进青年,团结起来!把我们的精神发扬到全世界!放之四海而皆准!而场外,到处都是“摇滚保护动物”的徽标,MIDI音乐学校,猜火车影吧,凯利丰乐器,WARE HOUSE排练室,大麦耕种社,RAVE CLUB,CHAOS13,SUB JAM,方舟,摩登天空,反光镜的宣传资料,还有纳粹的权标。

演出结束,大家久久不肯离去。高地的展板上插了两面小国旗,上面写着“舌头为啥不来?”和“永别了木推瓜”。我们又回到了根据地,那个排练室,天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最后一天大家更亢奋了,鸭子和迷笛的一个学生拥着取暖,后来鸭子去了他们宿舍玩了。我和安贺聊着彼此的生活态度。我和北京的付超和田磊坐在乒乓球案上,用空矿泉水瓶打着鼓点。迷笛的一群学生大声地聊着各音乐流派和看演出的感想,我蹲在一旁看着宣传杂志,在心里琢磨着这报道怎么写。喧闹的声音激怒了正准备睡觉的唐棠,她嚷了一嗓子表达自己的不满。后来应邀我和安贺去了在迷笛上学的帅小伙涛的宿舍,宿舍过道贴着同学自己转让二手乐器的广告。一路冷得打哆嗦,狂跑回来。安贺热情地请我去他在附近的房子住。后来我们一直聊,认识了一个来自贵州的小女孩,她现在在中央美院学美术史,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有个朋友叫冻肉。我们聊着,她太有个性了,她一点都不像男孩,说话时手脚没有闲着的时候,来回度着步子。她读的书很多,一张口就是国外的作家,那些人名都不太熟悉,她目空一切,聊天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话题她都会说那是一坨屎。谈到家庭的时候她哭了,我和安贺都劝她应该改变一下想法,太过偏激了。她用录音机放着《GLOOMY SUNDAY》,她不睡觉,我们一直聊了个通宵,我前几年就和她一样,我认为我很了解她。我想她听肯定听大量的国外乐队,我们聊了那么多的乐队,她说MIDI是来玩的根本不屑于看那些国内乐队。我说我偷过东西像自行车等,她自己是清白的。她自己也说自己非常自闭,后来我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从来没回过。我和一位来自保定的大朋友聊着耳光,他给我看衣服下摆上AK-47的签名,我把DV接上放了一下声音玩具的现场,多数人还在梦乡中。陪着鸭子的高个子哥们换了一身摩托装,他和我们说朋克那种钢钉甲克其实挺贵的要1000左右,他还说有一种洋垃圾就有这种衣服几百块不过必须要先消毒,因为有可能有病菌有的甚至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是美国朋克党斗殴穿过的听着够他妈恐怖的。天亮了,心情很好,出去走了走,草坪上的帐篷安逸地在那里躺着,男男女女开始钻出来,刷牙洗脸。

2003年10月4日上午10点,我离开了迷笛音乐学校。遗憾的是这次挂盒没能来,据主办者说因为人都到不齐。趁这个机会趁这我这篇报道还没写完我办点私事编辑我不要稿费了还不行吗这里我公开我的 联系方法:13167311593,Xu.qiang@bigfoot.com,XuQiang.myrice.com。希望以上文章中所出现的朋友们能和我联系,还有秦扬、李思怡、毛传东、李伟、赵博、张彦、张燕、刘一龙、大岳、范小兰,还有搞广告的李勇、赵晓飞。我要在赶在下次迷笛前聚会,把大家凑齐。音乐节结束后我给颜峻打电话就对他说,我不喜欢在音乐节上看见哪个大腕就凑过去聊合影什么的作为以后向人炫耀的谈资,我更喜欢结交共同席地而睡的来自五湖四海的为了3天的音乐而来的这些志同道合的最普通的哥们儿,颜峻说这是最牛逼的。我把我这3天的经历都和他聊了一下,他说我比他玩得好,我说的话又让他回到了那3天的状态。回来跟一朋友不太了解迷笛学校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说这学校做了件好事,把全国各地的流氓都召集在一块儿了,哈。后来我带的3个包,一个DV包,一个衣服包,(本来我以为住在香山还能换衣服什么的呢把牙刷什么都带来了)一个放眼镜和口盘的包丢了好几回,直到最后演完听到广播谁丢了3个包才忙不迭地跑到台上,那个慈祥的学校领导严肃地批评我不看好自己的东西,碰见坏人的话甭想再找回来,他举了丢手机以及丢失钱包找会来但钱却早已被人掏光的例子。我说我想我觉得没什么其实能来这里的人都不是坏人,对于大家来说这里就是原始社会!就是WOODSTOCK!就是乌托邦!看了本届音乐节,我觉得演出体系越来越完善完善,越来越正规化了,下届的音乐节会是什么样子?我敢打包票肯定会出现一大群附近村民大妈举着牌子向拥挤的人群喊着“住店嘞!”平时组织大家POGO和从前往后后撞的是黄色长发披肩的来自迷笛的董红军,他就是我们的老大哥,他组支了死亡金属乐队叫做沉睡,他是主唱,演出结束我们聊了聊。这人鱼龙混杂,有做音乐的也有听音乐的,甚至还有跟音乐根本就不沾边的奸商和混子,当然也不乏专门为打炮和抽叶子而来的伪愤青。一篇来自老外的报道说:

“October 4, 2003
10,000 rock fans let their hair down at the mainland's Woodstock.About 10,000 rock music fans flocked to Beijing's Fragrant Hill for a three -day concert dubbed China's Woodstock.The Midi 2003 Modern Music Festival attracted rock fans, musicians, artists and students from across the nation. Organised by the Beijing Midi Music School, the event has been held annually since 2000, and it has quickly snowballed into one of the largest pageants, attracting some of the nation's best young bands.” “With Woodstock, fans travelled from far away to make the show, choosing tocamp nearby. Others simply slept outdoors on the lawn or in the school's auditorium.”

与以往一样,大舞台前的草坪总以最快的速度变成泥潭,高地一篇《迷笛杂记》里说:“泥塘之中以颇高的密度分布著大量零碎,诸 如废纸、瓶 盖、废 电池(!)、硬 币(!!)、 手机(!!!)……”这些都让人觉得迷笛确实越来越有‘节’的味道。“演出空当中的广播闲着,不停播放着MIDI的宣传广播。还有招领启示:”从西安来的ΧΧ,你的朋友在小树下等你“”朝阳区的ΧΧ,你的钱包在我这儿。“孙志强始终在舞台对面的天架上工作着。夜叉让我们真正感到了什么是无形的音乐的力量,就是在那时我POGO被撞了胸,从此鼻子一吸气,胸口开始钻心地疼。AK47、液氧罐头给人们带来的是铿锵的又重又躁的快感。混乱中AK47还丢了一套制服,后来台下的人给扔了上去。到处是DV、照相机、胶卷,地上到处是空瓶子、碎纸屑、烟屁股、丢掉的衣服扣子、打火机、挤掉的手表、胸针……我最喜欢的是声音玩具和废墟,这是艺术感觉最好的两支乐队,他们让人的心灵得到安抚,废墟演出时一个男孩在众人前忘我地独舞。小动物保护基金的张延给我了名片,还有那个在舞台上一遍又一遍防止失控的歌迷窜上舞台的戴眼镜的工作人员让人敬佩。各国老外,男的女的胖的瘦的,成为本届迷笛的一大亮点。据说崔盟主演出时就露了一小面,有记者看见了。在这几百平方米的土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包括在场外的流动人群,估计得有超过5000人的观众。你能想象得到吗?在这里每个人都是明星,都是狂欢的一部分,都是万众瞩目的亮点。感谢迷笛音乐学校给大家提供了一个观摩演出,结识全国各地乐手乐迷的绝佳机会。它势必成为一种文化,一如美国的WOODSTOCK,一如欧洲的世界杯和法国的年度画展。谈到技术,这里技术还真不赖,毕竟全国的乐队报名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的。不仅有技术而且有思想,否则怎么那么多的人一谈起木马、冷血动物、痛仰和二手玫瑰就一脸兴奋?杨波早就说”当摇滚音乐会成为一场拨弦大奖赛的时候,它的意义何在?“在《通俗歌曲》等杂志盘古的杂文大家不是没看过,思想带来一切,技术只是兴奋剂。而谈到乐器的样式,那真是层出不穷,这里有12弦的吉他,5弦的被司,还有民间的大鼓、东北大秧歌的手镲,甚至还有汽油桶和打狗棒。30余家公司赞助了本届音乐节,其中包括唱片公司、音乐网站、摇滚杂志、演出酒吧、乐器琴行、政府基金、门户网站、音乐电台、名牌乐器、地下杂志、广告公司、音响设备、IT公司、汽车公司,甚至还有名牌仔裤和英国大使馆,真是应有尽有。钱的问题解决了,才带来了令大家如此兴奋的免费摇滚套餐!感谢迷笛!感谢从社会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援助的手!保护小动物!为非洲人民捐款!打倒F4!提倡计划生育!反对中央集权!反对手机双向收费……其实中国摇滚业行情看好,且从业人数逐年增加,整体呈现大杂居小聚居、乐手乐迷唱片公司音乐杂志摇滚现场多重角色转行易如反掌反正随时随地有饭吃的现象,譬如,嚎叫老板吕玻是原来是山东的解散;摩登天空是清醒的沈黎辉;左耳的李宏杰到了通俗歌曲,昏热症的池磊供职于非音乐;盘古的李文枫现在音乐天堂,就更甭提王磊的不插电酒吧了。

按理论上说,像高地音乐网gotitmusic.com一样,迷笛音乐节应该聚集了全中国最激进的热血青年,只不过高地是文字、音乐的交流,而迷笛实实在在地为大家开了一个碰头会,堪称思想者的聚会,热血青年的狂欢盛宴。《自由音乐》被封杀后我的精神领袖杨波在电话中说他已不认为音乐能够对人的灵魂起作用这一说法,并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而在迷笛现场我逢人就一次次不厌其烦地谈及那段热血沸腾的岁月,毕竟那是年轻冲动的珍贵体验,几年后的现在我们成熟了,成长的道路上我们所丧失的,所得到的,都深深地在我们的记忆在中打上烙印,“就算到了我们死的那一天,我们才知道什么是年轻”。

杨波说,“我们需要强健和丰满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

“青年在改造客观世界的过程中,也改造了自己。”——马克思

我们的《法律基础与思想道德修养》课本上说,“如果理想就是现实,理想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求不可能之事”。“中国摇滚乐的历史就是一部中国现在青年的心灵史。在这个所谓广义的金融时代,经济至上造成了普遍的享乐主义的泛滥,而我们看到还有那么一些青年在时代的边缘/前沿苦苦地为独立自主而挣扎、为个人价值而思考的时候,我们才发觉,他们似乎是这个为金钱所左右的蒙昧时代的一种希望……而摇滚乐乃是他们的有力武器!……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在这个很多人的感觉功能已退化(进化?!)为麻木不仁的时代,在这个不知感动为何物的时代,'今日的文化生活是伪装体面的骗子的乐园。' ——汗斯·迈耶'“

人的一生有无数个72小时,而这短暂而漫长的72小时绝对是珍贵的体验过程。上升到哲学层面来讲,这对我们以后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会起着潜移默化的不可忽视作用。

最新消息:捐款已转交中华小动物保护基金!总额:1278.09!

我从来没写过这样煽情的文字了,甚至写高考作文我都没有这样用心过,写作过程中有好几次我自己都被感动得一塌糊涂,鼻子酸了好几次。

由于SARS本来的劳动节改到了国庆节,明年五一转眼就又到了!人们期盼着再次相聚。最后让我以超级市场的唱片文案结束这段报道吧——“2003年MIDI,我有怀念的人”。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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